64、練軍（一）
這個秋天過得很平靜，就是天家在入秋后又改了年號，成了重和元年，這讓人感到有些別扭。
李峴在這個冬天表現(xiàn)得也有些特殊，基本上一直在會川城盯著秦鳳路第三將的訓(xùn)練，而且不僅把將士們的甲具全都更換一新，過了年之后甚至連士兵們的武器也都給換成了新的。
這次的花費大了。
姚炳對此感到很奇怪，最終還是忍不住找了過來：“原來你不是一直在避諱別人說你以私恩御軍，總是不肯為大家更換武器和甲胄，現(xiàn)在為什么想通了？”
李峴嘆了一口氣：“也沒有想通不相通這么一說，只是現(xiàn)在情非得已，不得不這么做。我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好象明年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p> 姚炳笑了笑：“會是哪方面，他們總是傳言你道術(shù)高深，是卜算方面么？”
“那都是瞎扯，我總是覺得明年我們會被推到戰(zhàn)場上，總是多些自保的能力還是要好一些，我不能允許自己的失敗?！崩顛s說道。
“人哪有不經(jīng)歷失敗的，在軍中這些年，我現(xiàn)在更相信的是運氣?！币Ρ@道，“總是有許多的意外，事情是自己根本無法把握的?！?p> “好吧，咱們現(xiàn)在談?wù)勎覀兊牟肯略趺礃恿?？?p> “單個的戰(zhàn)斗力應(yīng)該比禁軍精銳要差些，畢竟底子太薄，但總體來說我認(rèn)為應(yīng)該能打贏禁軍。”姚炳說道，“這些人很聽話！”
“僅僅是能打贏禁軍精銳？”李峴感到有些失望。
“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不知道那些禁軍在對付自己人時要比對付西夏人兇悍得多？”姚炳笑道，“能打贏他們，就應(yīng)該能打贏西夏人。這些軍卒現(xiàn)在能吃飽飯，對你心懷感恩，所以十分聽你的話，也會為你去拼命，這才是你最大的倚仗，我認(rèn)為我指揮不動他們。”
“這怎么行？你可是副將！”
姚炳笑了笑，“你別裝了不行，各軍都是一個德行，哪有不聽將主聽副將的，除非是主將不想當(dāng)了。我自問沒本事喂飽他們和家人，這樣的軍隊也只有你這樣的大財主才能弄出來，別人是玩不轉(zhuǎn)的。你一年到頭有將近九個月都不在營里，可是他們照樣聽話，要擱在別的軍中早就散攤子了。也正因為你基本上不在營里，才能讓朝廷感到安心，覺得你的志向不在軍中，否則僅憑你不斷向軍卒們施些恩惠，也早就把你給調(diào)走了?！?p> 李峴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感覺怎么在這呆不長了？”
姚炳點頭：“確實如此，我估計密諜司的密探們已經(jīng)把這里的情況都報上去了。特么的，這些貨們搞敵人的情報困難得很，監(jiān)視起軍中的將領(lǐng)卻都是好手。”
“唉，就是不忍心看到他們再受苦?！崩顛s嘆息到。
姚炳笑了：“你這個時候都泥菩薩過江，還有功夫為他們操心。不過這些家伙們已經(jīng)被你慣壞了，恐怕誰也帶不了啦。除非是你在背后撐腰，或是把他們都給解散了。”
李峴皺了皺眉頭：“這么說我豈不是更招人忌憚？”
姚炳搖了搖頭：“沒那么嚴(yán)重，這西軍里能打的基本上都是各位主將的親軍，只不過朝廷不會讓某一個人坐大而已。你沒看到這些大帥們各個都互相牽制著么？這就是制衡?！?p> 李峴擺了擺手：“好吧，我們不說這個，我本來就志不在此，只不過想讓大家都吃飽飯而已，我本商賈，多賺錢才是正事?！?p> 姚炳笑了笑：“正因為你有錢有糧才讓人害怕，這才是這世上最能鼓動人心的東西?；o傷人意，人卻有殺虎心，因為老虎讓人害怕呀。”
李峴怒視著姚炳：“你這貨在這胡說些什么？”
姚炳看著他：“我只是提醒你做事多加小心而已?！?p> 李峴瞪了姚炳一眼，這才說道：“我聽說你是姚家的人，怎么跑到小劉相公手下去了？”
姚炳怔了怔，隨后嘆了一口氣：“家伯父認(rèn)為我生性狡黠，恐怕以后會連累到姚家，所以就把我給攆出來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總得找個地方吃飯，或是找些事做?！?p> 李峴聽了大笑：“爾伯言之有理！”
說罷也不理姚炳，徑自大踏步走到門外，騎上馬就跑回了自家的莊園。他沒想到姚炳是個妖人，自己差點就信了他的蠱惑。
老軍出身的吳開甲等人還在莊園的麥場里操練著李峴冬天新招募的一批少年親軍，他不時就會更換這些跟隨在他身邊的少年人，等他們長了一些見識和學(xué)問之后，就把他們放到各個工坊和田莊里去增加實踐經(jīng)驗，其后再招回來再跟著自己學(xué)習(xí)。
如此往復(fù)，兩年多的時間里，這些能夠讀書算術(shù)，還有些自然常識的少年人數(shù)已經(jīng)增加到了五百人。
從廣義上來說，這些人都能算作是他的學(xué)生。
康平等人還在鞏州馬場里盯著訓(xùn)練秦鳳路第三將的官兵。現(xiàn)在李家莊園里這樣有經(jīng)驗的老兵也積攢了有六十多人，這些人雖然是拿著李家莊丁的工錢，干的卻是第三將軍中教頭的事。李峴希望他們把自己在戰(zhàn)場上保命的功夫都傳授給那些軍卒們，不管手段有多么卑劣，只好能活下來才是最好的。
他不想在出征回來后，聽到的都是婦孺?zhèn)儽瘧K的哭泣聲。
在這個年頭，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是打了勝仗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康平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了家主的焦慮，最近對第三將的操練有些狠。
李峴走到正在兇狠喝斥那些少年們的吳開甲身邊，對他說道：“不用這么狠，這些娃娃身體還沒長成，過份了反而讓他們對軍旅產(chǎn)生厭惡。人吶，若是沒了興趣，做起事來反倒成了苦惱?！?p> 吳開甲捶著胸脯：“屬下明白?！?p> “沒有什么，我只是想讓他們明白異族的兇殘而已，人不上戰(zhàn)場，永遠(yuǎn)不會明白什么是你死我活，將來也會變得跟那些讀了死書的腐儒一般。這些人大多的本領(lǐng)都還是用在田莊、牧場和工坊里邊，并不在戰(zhàn)場上。”李峴淡淡地說道，“參加軍事訓(xùn)練只是不想讓他們變得柔弱和缺少自律而已，軍隊是鍛煉體魄、磨煉意志和養(yǎng)成守紀(jì)律習(xí)慣的好地方。你們也不用太過辛苦，身上都有些暗傷，特別是在冬天里，要多去大澡堂里去泡熱水澡?！?p> 吳開甲嘿嘿笑道：“沒有什么辛苦，在莊園里我這一家都過得很富足，婆娘和娃兒都能吃上飽飯，日子從來都沒有象現(xiàn)在這樣安穩(wěn)過。當(dāng)年在軍營里也幻想過等今后能過上這般的日子，沒想到還真的會實現(xiàn)了！俺沒有別的，這條命就是家主的?！?p> 李峴翻著白眼：“我要你們的命干什么？很值錢么？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守住這片家園，好好地過日子。我沒什么能幫到你們的，只是給大伙兒提供了一個能夠安居樂業(yè)的地方而已，我只希望看到大家能和睦相處，過上富裕些的日子?！?p> 這逼裝的有些大，讓站在麥場里的一眾少年們眼圈都開始發(fā)紅了。
李峴暗自嘆了一口氣，自己利用這些少年們的純真，來換取他們的忠誠，這手段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