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們?nèi)艘辉鐏淼进Q園,從一個角門進去。管家嬤嬤早就等在那里,見到長孫嫣,開心地拉著長孫嫣地手,左看右看,一會兒眼眶就紅了,哽咽地說:“嫣兒,二十年沒見了吧,那么小的一個姑娘,如今都已嫁作人婦,也有兒女了,我那個老姐姐要是還在,都不知道多開心呢?!闭f著,嬤嬤用袖子抹了抹眼淚。長孫嫣知道嬤嬤想外祖母了,連忙安慰道:“姨婆,外婆在天之靈,知道姨婆如今還是身體硬朗,精神爽快,肯定欣慰。”
“是呢,你看我也沒個行,見到你就想起了你外祖母,也不知道讓你們進府去?!惫芗覌邒咭贿呎f著,一邊連忙將人迎了進去。長孫嫣邊走邊和管家嬤嬤介紹起衛(wèi)無涯和崔霜雪。霜雪自從進了園子,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很想確認一下,祁景墟他們是不是不在京城,又不好意思問出口。不過,她很幸運,衛(wèi)無涯替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姨婆,聽嫣兒說起,園子的主人小時候也是住在這里,不知他現(xiàn)在常來不,現(xiàn)在是否還住在這里?!?p> “主子一家都已遷往楚地,這處老宅就空下來,只剩幾個仆人在照看。不過少主子要是來京城有事,就會回園里來住,老身偶爾也能見他一面?!眿邒咭贿吇卮?,一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昨日收到少主子的消息,說是明日將會帶幾個朋友來京城,就住在鳴園,讓我給打掃出幾個房間來。很可惜,你們要是明日來鳴園,倒是可以拜見主子?!?p> “您的少主子還會接見您的客人?”霜雪好奇的問。
管家嬤嬤看了霜雪一眼說:“姑娘有所不知,老主子最是熱情好客,又體恤下人,凡是想拜見他的人,一般都會接見,嫣兒小時候就見過老王爺?!?p> 長孫嫣點點頭說:“老王爺確實和藹可親,一點也沒有王爺?shù)募茏印V皇悄菚r,楚王還小,我記不清楚了?!?p> 管家嬤嬤接著說:“少主子雖然不愛說話,可是品性完全是繼承了老王爺,一樣體恤下人,下人們的親戚想見他,他也會接見,只是他不常在京城而已?!?p> 霜雪聽了驚訝極了,沒想到祁景墟在仆人眼中竟是個和藹可親的好主子,這要是說給木易縣的人聽,肯定沒人相信。霜雪現(xiàn)在雖然有點了解祁景墟,凡是都放在心里,不外露,可是要她相信他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她還是認為
是仆人太過相信自家主子了。
“來來來,少主子如今可長的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鳴園有一處院子,專門收藏主子們的畫像,我?guī)銈內(nèi)デ魄??!惫芗覌邒哒f起她的少主子,精神頭都好了不少,熱情地帶她們?nèi)⒂^。
一行人穿過九曲十八彎地回廊,五步一亭,十步一閣,走過江南典雅園林,霜雪看出園主人發(fā)了不少心思,似乎全力在追求心平氣和地日子。霜雪也去過不少園子,可沒有哪處園子,能像鳴園這般帶給她寧靜和安詳。在京城這個全力追逐中心,鳴園簡直就是一處世外桃源。
管家嬤嬤將她們帶到一個兩層樓地小屋,里面掛滿了畫像,有小孩的,也有長大后地模樣。長孫嫣看到了一張沈公子地畫像,特地指給霜雪看:“沈公子真是從小就長地漂亮秀氣?!?p> 管家嬤嬤見她們圍著沈公子地畫像,就走過來說:“嫣兒認識祁沈啊,這個祁沈可是老王爺看著長大地,從小就愛炫耀,老是拿少主子的東西當成自己的出去炫耀?,F(xiàn)在,只怕更加無法無天了,還好少主人英明,終于看清了他的嘴臉,不再受他欺騙?!?p> 長孫嫣笑嘻嘻地看著霜雪,霜雪窘的實在笑不出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隨便指著一個畫像問是誰。
這一問,可問道管家嬤嬤心坎上了,她用無限慈愛和崇拜的語氣說道:“這是我們少主子小時候的照片,從小就長的聰明伶俐,和藹可親。長大了更是風度翩翩,彬彬有禮,老婆子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這樣的少主子。”
霜雪聽了不以為意的笑了一下,大概慷慨的主子,都是能得到仆人們盲目崇拜的。
“都說楚王一表人才,從小時候的畫像可以看的出來,是個漂亮的孩子?!遍L孫嫣附和著管家嬤嬤的話,扭頭對霜雪說:“霜雪你覺得,王爺小時候和現(xiàn)在像嗎?”
管家嬤嬤聽長孫嫣這么問,知道霜雪認識祁景墟,更加客氣問道:“這位姑娘和我家少主子相熟,那么一定認同我的話,少主子最是溫和了,可不是我老婆子夸自家主子?”
先前長孫嫣問起祁景墟的事情,霜雪就有點不安,現(xiàn)在嬤嬤更是直接問她,霜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結(jié)結(jié)巴巴說:“和王爺不是很熟,王爺在生人面前可能有些拘束,所以嬤嬤說的溫和,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看這畫像,王爺和小時候還是挺像的。”
“我敢說,就是在京城,少主子的容顏也是絕無僅有的,只是少主子來的少,相熟的人不多。聽說在楚地,各名門世家女子爭先要進入楚王府呢,但少主子眼光高,看不上她們,至今內(nèi)院還是空空的。真不知道哪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少主子。”嬤嬤夸起自家主子,滔滔不絕。
只怕世家女人見到本尊,唯恐避之不及吧,霜雪在心里想著,可不敢說出來。霜雪看了一圈畫像問道:“好像都是小孩子的畫像?”
“是的,第一層都是主子們小時候的畫像,第二層才是長大后的畫像。老王爺特別喜歡小孩畫像,就命人專門騰出一棟樓,將畫像收藏起來?!惫芗覌邒呓忉尩馈?p> “這是郡主小時候的畫像吧,長得和哥哥真像。”長孫嫣指著一個小女孩的畫像問。
“這是呤霞郡主,也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和少主子長得很像,多才多藝,性情溫和,心地善良,兄妹兩感情很好?!惫芗覌邒咧v起自家主子,總是有說不完得話。衛(wèi)無涯和長孫嫣一直和顏悅色,和嬤嬤有說有笑得,哄得嬤嬤開心極了。
參觀完畫像室,一行人退了出來,前往嬤嬤得院子。路過一處高聳的庭院,裝飾地清幽雅致。衛(wèi)無涯覺得此處景致最佳,隨口問道:“這是王爺?shù)淖∷桑俊?p> “是的,這是鳴鳳閣,是鳴園的核心,以前老王爺夫婦就住在里面。自從遷往楚地后,這里仍舊保留原來的樣子,少主子偶爾來住一下,大部分時間都是關(guān)閉著的,這也是鳴園里唯一不能讓外人參觀的院子?!惫芗覌邒呓忉尩?。
霜雪聽了,不禁細細探究起來,的確建的別處心裁,鳴鳳閣位于園子的最高處,周圍假山樹木圍繞。站在鳴鳳閣最高處,可以俯瞰全園景色,而外圍往里看,只是霧里看花,只能仰慕其氣勢,而無法看清一花一木。霜雪想著自己差點成為這里的女主人,那么現(xiàn)在就是自己領(lǐng)著舅父舅母大搖大擺進入鳴鳳閣,把里面看個究竟。一會兒又清醒過來,暗道不對不對,祁景墟本就看不上她娘家的人,舅父又是一介商賈,他肯定不允許她們來往,如果真成了,只怕舅父連鳴園都進不來。她真是癡魔了,才會這樣想。
“鳴鳳閣修建地確實奇妙,王爺不常住,真是可惜了?!毙l(wèi)無涯嘆道。
“少主子在楚地王府也修建了一個鳴鳳閣,準備給未來地王妃住地,可惜至今仍空著,我看整個楚地也沒有哪個女子可配得上少主子了?!?p> 衛(wèi)無涯和長孫嫣聽嬤嬤把她主子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地的,雖然覺得夸大其辭了,但同時也說明主人對仆人很好。長孫嫣甚是慶幸,姨婆能在這么好的人家安享晚年。
“您這么想,您家少主子真是太榮幸了?!彼┙舆^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家少主子從孩童起,就未說過一句重話,最是溫和。莫說楚地了,就是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富家公子了。”嬤嬤信誓旦旦地說。
這話讓霜雪聽了很是驚奇,她知道祁景墟脾氣不好,內(nèi)心是好的,對下人沒有一句重話,難道不說話直接下重手,她可沒忘,上次祁云被揍得遍體鱗傷。
“能讓姨婆如此恭維的主子可不多了?!毙l(wèi)無涯說。
“誰說不是呢,我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才碰到這么好的主子,年前下輩們讓我回去享清福,我都不回去。”管家嬤嬤驕傲地說。
霜雪聽著聽著,便不插話了,嬤嬤感激主子,說出來的自然是好話。她細細聽著衛(wèi)無涯和嬤嬤談?wù)?,鳴園的建筑和裝飾,長長見識。她們一路參觀了秀美的人工湖,巧奪天工的假山,精雕細琢的戲臺,空曠的練武場。王府非常大,她們走走停停,在嬤嬤院子吃了中餐,享用了精美的茶點。嬤嬤又帶她們逛了別處的院子,只可惜霜雪非常想一睹真容的藏書閣,沒能見著,這也是不對外開放的。參觀完,都快日落西山了,一行人準備告辭,嬤嬤堅持要送她們到角門。一行人穿過假山,卻迎面碰到祁景墟,祁景墟一身騎馬裝,顯然是剛剛下馬,匆匆往假山走來。忽然看見霜雪從假山出來,他一下子愣住了,以為是路途勞累精神有些恍惚,用力的搖搖頭。嬤嬤見到祁景墟,驚喜萬分,連忙上前行禮問安:“少主子,不是說明日才到嗎,老奴日夜盼望,真沒想到今日就見到少主子。”
祁景墟這才回過神來,臉上冷峻的線條也柔和了很多,嘴角微微翹起。“多謝嬤嬤記掛,今日來了很多客人啊。”祁景墟對嬤嬤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霜雪。霜雪見到他的一瞬,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又見祁景墟一直盯著她,頓時滿臉通紅,她將身子往長孫嫣后面挪了挪。祁景墟知道她不好意思,卻不肯錯過,便直接向她走去。
“喜歡這里嗎?”祁景墟走到霜雪面前問道。
“喜歡?!彼﹦倓傉f出口,又覺得不對,好像自己別有用意,她接著解釋道:“我是說鳴園很美?!币徽f出她又后悔了,很美不就是喜歡嗎,口齒伶俐的霜雪此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合適,干脆低下頭不去看他。
“少主子和霜雪姑娘認識?瞧我這記性,剛才霜雪姑娘還看了少主子小時候的照片,說是認識,但不太熟,我也就沒放心上了。”嬤嬤走上來說道。
霜雪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人家求娶,自己不留情面拒絕,沒多久又偷偷跑來人家府邸偷看,對一個有救命之恩的人,告訴別人只是認識。這下子,還不知道祁景墟會如何鄙視她,肯定心里在嘲笑她愚蠢虛偽。真是不該如此冒冒失失的到人家府里來,燕州的經(jīng)歷,彼此都有好印象,就那樣告別多好,如今,霜雪的腸子都悔青了。
“嬤嬤,霜雪是我的貴客,通知人把鳴鳳閣收拾出來?!逼罹靶骖^也不回的吩咐嬤嬤。
管家嬤嬤瞪大了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霜雪,這個自稱并不熟識的人,竟是少主人鳴鳳閣等待的人。管家嬤嬤是多年地老人,心里有疑問,但也不多說,領(lǐng)命去辦事了。
“霜雪,你準備就這么低著頭,不和我介紹一下你同行地人嗎?”祁景墟打趣道。
“哦,哦,”霜雪這才想起,舅父舅母還被晾在一邊呢,連忙向祁景墟介紹起來,她有些驕傲,她也有幾個體面地親戚,可是當介紹到衛(wèi)無涯是經(jīng)營云錦生意時,偷偷地看祁景墟是否變臉,怕他瞧不起商賈。但是此次見到的祁景墟,與以往判若兩人。他竟禮節(jié)周到向衛(wèi)無涯和長孫嫣問好,邀請她們一起共用晚餐。衛(wèi)無涯見他彬彬有禮,一點也不像木易縣傳的那樣傲慢無禮,既然是王爺邀請,也不便推卻,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看在霜雪面子上,就用眼睛詢問霜雪是否同意。霜雪目瞪口呆,認為祁景墟是不是中邪了,面對衛(wèi)無涯的暗示,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衛(wèi)無涯以為霜雪沒意見,便應(yīng)允下來。祁景墟讓祁云帶她們?nèi)ブ刑茫约焊孓o去換身衣服。
路上長孫嫣悄悄拉著霜雪問:“楚王儀表堂堂,深得下人愛戴,對待我們也是彬彬有禮,語氣溫和,雖然言語不多,但絕不是傲慢,為何之前,你會對我說他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呢?”
“舅母,之前都是我愚蠢,眼瞎才會這么說他,自從燕州相遇后,重新認識了他,他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好人。但是他確實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次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完全變了個人?!彼┮彩且荒樢苫蟮幕卮?。
衛(wèi)無涯說:“貴人辦事都是看心情的,也許是人家今天心情好,雖然邀請我們吃飯,但是我們還是要小心謹慎些?!?p> 祁云在前面聽她們談話,深感擔心,自家主子冰山樣子確實是很阻礙姻緣,希望主子這次能痛改前非,至少在霜雪姑娘面前,不能是冰山王爺,否則嚇跑了姑娘,就沒地方追了,自己又要遭殃陪打了。
一行人來到中堂,管家嬤嬤已經(jīng)開始指揮布菜了,雖然祁景墟是提前到的,但是鳴園得知消息后,三天前就開始準備了,所以霜雪她們才有晚餐。大家落座后,祁景墟已換了一身白色錦袍出來,他經(jīng)歷了初見霜雪時的恍惚,緊張急促做了兩個動作,留下霜雪用晚餐。回后院換衣時,他的心仍撲通撲通跳,這一次務(wù)必讓霜雪看到全新的自己,他是能平等對待她,不會再高高在上看她,以扭轉(zhuǎn)此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重新來到中堂見霜雪時,他已經(jīng)神態(tài)自若,從容不迫坐在首席。他滿面春風和衛(wèi)無涯攀談起來,得知她們剛到京城,協(xié)調(diào)云錦生意,同時也是來游玩,長長見識。衛(wèi)無涯本就擅長談笑風生,只要對方不是話不投機,都是能聊到場上氛圍熱熱鬧鬧的。幾個人竟然無比協(xié)調(diào)的用完晚餐,這也是第一次霜雪和祁景墟毫無別扭的用餐。
餐后不久,衛(wèi)無涯想著祁景墟匆匆趕回,肯定有事安排,就不便打擾,起身告辭。祁景墟問了衛(wèi)無涯客棧地址,說自己妹妹明日即到京城,因仰慕霜雪,想去拜見,不知可否。衛(wèi)無涯認為來而不往非禮也,就替霜雪做主同意了。祁景墟親自送她們出門,分別時,悄悄地移到霜雪身邊,告訴她:“明日在客棧不要離開,舍妹一到,我立刻待她去見你。”霜雪想呤霞郡主想見她,無非是祁景墟攛掇地,因此她有些得意,同時也想看看,呤霞郡主是不是真的喜歡王疏言,于是點點頭,告辭了。
回到客棧,衛(wèi)無涯和長孫嫣談起了祁景墟,衛(wèi)無涯說:“楚王真是沒有架子,要不是提前就知道,我是很難相信他就是楚王。雖然不愛笑,但談起事情,頭腦清晰,語氣溫和,對我們這些商賈沒有一絲偏見,和我分析云錦時也是頭頭是道。”
“誰說不是,”長孫嫣接著說:“他完全沒必要對我們這么客氣,那樣風塵仆仆回來,還特定留我們用晚餐。雖說是看在霜雪面子上,但你們也只不過認識,又不熟悉,這未免也太客氣了。誰能相信,他竟然那樣對待我們可憐的沈公子。”
霜雪知道長孫嫣受自己誤導(dǎo),認為祁景墟虧待了沈公子,連忙解釋道:“他對沈公子的事情,另有隱情,他絕對沒有虧待沈公子,反而是沈公子在敗壞他的名聲。祁景墟已經(jīng)和我解釋了,但涉及到他的私事,我不方便和舅母說?!?p> 長孫嫣和衛(wèi)無涯對視一眼,他們不知道,原來霜雪和祁景墟關(guān)系匪淺啊。長孫嫣看著霜雪問道:“你們真的只是認識,沒有別的往來?”
霜雪見長孫嫣這么問,臉紅了起來,謊稱自己累了要休息,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