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誰能說得清
周六晚上的聚會,凡音不是一個人去的。
嗯。還有一只狗。
十年,究竟改變了多少,誰也說不清。
但阿三沒變……
——還是又肥又黑又蠢的土狗。
而凡音微笑依舊。
素顏,眼鏡,馬尾,布鞋,淘寶貨,一只土狗。
凡音就這么踏進了聚會場所——有土豪同學(xué)包下了一層星級酒店的大廳。
有負(fù)責(zé)的同學(xué)迎上來,禮貌道:“你是?”
她微笑:“林凡音?!?p> 然后也不再理會這人,徑直進了內(nèi)門,隨便找了一桌坐下。
目光隨意地掃視了一圈,倒也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直到終于有人認(rèn)出了她——
“林凡音!”
哦——眾人恍然想起來什么……
關(guān)于她曾經(jīng)黑馬般的成績與高考的失常,關(guān)于她與那鄭大律師的……
凡音卻不理會,只是微笑低頭,雙手牢牢掐住了腿上的土狗:
吃吃吃!都胖成什么樣了!這還沒上菜呢,再敢跑去廚房一會兒被端上來我可一定不會口下留情的。
這貨不知道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一到飯店便溜廚房的習(xí)慣。
有一次真的差點被燉了。
但還是不長記性,依舊這么浪!
好吧燉不燉不重要,重要的是難道讓本殿吃狗剩下的?
不存在的。
……還是燉了吧。
阿三奮力掙扎:放開勞資!人喵授受不親!我要告你非禮!
凡音:哦。
繼續(xù)掐。
沉醉在人狗大戰(zhàn)中的凡音,旁邊的空座忽然坐下了一個人……
看著她。
凡音抬頭,哦,老熟人吶。
時光總是對男人偏愛多一些的,至少眼前的人是。
女人奔三并不是什么友好的詞。而男人三十而立,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氣度漸成的時候。
所以凡音看到了曾經(jīng)的小白臉終于變成了一個成熟沉穩(wěn)的……男人。
……莫名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即視感?
他看著凡音微微笑道:“好久不見?!?p> 凡音也笑:“好久不見?!?p> ——陸明渡。
兩人閑話家常,自然地聊起了彼此近況。說到后來,陸明渡笑著邀請她參加他年底的婚禮。
凡音微笑著說:“我盡量吧,期末可能比較忙?!?p> 然后兩人就沉默了。
良久,他垂著眸面向前面,突然開了口,聲音很輕:
“你當(dāng)年……有沒有喜歡過我……”
聞言,凡音一笑,沒有猶豫道:
“喜歡過?!?p> 他一震,扭頭看她。
然后忽然就笑了,那笑容仿佛跨越了十年光陰,隱隱有他曾經(jīng)的清朗。
兩人相視而笑的一剎,他知道,他這么多年的執(zhí)念……
放下了。
……
陸明渡回了他之前的桌,張文文也來與凡音打了招呼,但終究總是會聊到孩子學(xué)校。凡音故意流露出些不耐煩,她也便識趣地回去了。
凡音看著她這桌的人,三三兩兩地說著話。確實與她不相熟,反正她一個也不記得。
也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高中同學(xué)與她熟識的真的很少……很少。
……還是擼狗吧。
凡音微笑著低下了頭。
在這喧嘩熱鬧的大廳,凡音的存在感有一種詭異的微弱。
但如果真的有人有心注意到她,就會發(fā)現(xiàn)她當(dāng)真與這氣氛格格不入。
她與這里的人,仿佛不是一個世界。
而這差異,部分由于她的打扮,更多的卻源于一種很飄渺虛幻的感覺。仿佛她從來未曾改變,一如十年前。
并非是由于外貌,并非是由于舉止。甚至這些都變了,但若是有人能記得她從前的模樣,就會發(fā)現(xiàn)她給人的感覺——未變。
所以陸明渡看見這樣的她,便忍不住問出了那早已沉埋的問題。所以那天張文文在推門一瞬,一眼便認(rèn)出了她。
所以,當(dāng)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多少人側(cè)目多少人迎上。而她的目光卻只落在了一個人身上,然后再也沒有移開分毫……
“凡音?!彼f。
凡音抱著狗,回了頭。
眼中映入熟悉面容的一瞬,她緩緩綻開了笑容,然后喚道:“嫣然。”
那一瞬間,眾人只見那律法界一向以冷漠無情、不茍言笑著稱的鄭大律師——
忽然笑了。
那一笑,有獨占春風(fēng)的溫柔。
那一笑,有曙光焚夜的明媚。
那一笑,有清風(fēng)明月的安然。
霞姿并月韻,一笑唯嫣然。
也直到這時,眾人才恍惚憶起曾經(jīng)的鄭嫣然,是多么溫柔美好的存在……
她穿過人群,一步一步徑直向凡音走來。
仿佛她此來,只為一人。
——也確實如此。
當(dāng)她坐下,看著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微笑……那一刻,千言萬語都沉靜了下去。
“凡音?!?p> “嗯。”
“……吃飯吧?!?p> “……”
阿三:我是該笑還是該笑?
凡音:你該吃shi。
十點左右,散場。
鄭嫣然和凡音并肩走出酒店,抬頭看著淡淡月色,她開口:“我送你回去吧?!?p> 凡音回了頭,看向她。
“不用了,再見?!?p> 說完,凡音微笑著沖她揮了揮手。然后抱著懷里的狗轉(zhuǎn)了身,背影干凈得不留一絲色彩。
身后的人平靜地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離去,直至消失在視線。
然后她闔了眸。
——她們沒有互留任何聯(lián)系方式。
或者說,那人拒絕了。在她開口后,那人順著懷里那只狗的毛,微笑著回應(yīng)了她……
沒必要。
是啊,沒必要。
鄭嫣然睜開眼,轉(zhuǎn)過身抬了步。畢竟,她還要趕去機場。
但,鄭嫣然不知道,與她背向而走的那人。在某種意義上,與她真正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
后來有一個雨天,鄭嫣然在機場貴賓候機室里,翻看著她最近接的一個案子的基本資料。
有幾個人從她身側(cè)走過。像是感覺到什么,她抬了頭,正對上為首之人的目光……
一瞬恍如隔世。
十年。
沈戟和鄭嫣然,終于相遇。
此時,她是國內(nèi)律師界名聲已起的一位最耀眼的新星。
而他,是華夏政商大家沈氏一族現(xiàn)任掌權(quán)家主。
二十八歲,他們已站在無數(shù)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他們,曾經(jīng)在青澀的年華有過一段……相遇。
而如今,十年重逢,依舊是她先做出了反應(yīng)——
對他一笑。
他看著,也緩緩扯起了唇角……
一如當(dāng)年,午后樹下,少年少女相視一笑。
然后轉(zhuǎn)身,走向?qū)儆诟髯缘摹?p> 命途。
折竹意
第一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