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已經(jīng)立冬,天氣漸涼,有了冬意,一場秋雨綿綿數(shù)日,成了冬雨,染紅了半山的路葉喬。騰起的水汽浮于半山腰,行在林間山徑,竟不似走在凡間。
清凌宗開宗大典就在明日,這時白辰已經(jīng)應付完所有挑戰(zhàn)者,所以昔懸和祺風也得了閑。
白伊伊命人傳信,讓他到天現(xiàn)峰上見面,“她或許有重要的事。”
昔懸撐了把油紙傘,沿著濕滑的小徑蜿蜒向下,并入上山的主路,跨過一條小溪,又走過一座懸空石橋,再行百十來步便來到地應峰與天現(xiàn)峰相接的山谷處,此處道路左右分叉,右邊的小路就通行天現(xiàn)峰。
天現(xiàn)峰山勢陡峭,上山石徑又比人象峰、地應峰狹窄,所有下雨登天現(xiàn)峰十分危險,這條石徑雨后又濕又滑,只要稍不小心就可能墜落山谷,身死道消。
昔懸第一次登天現(xiàn)峰,著實費了好些力氣才登上峰頂,而峰頂?shù)男V場上,白伊伊已經(jīng)等在那里,正看著狼狽的自己。
“白師姐?!?p> 白伊伊笑了笑。
“上山的路好生濕滑?!庇忠姲滓烈列拐麧崳约阂簧韰s污泥,取笑道:“白師姐輕功了得,師弟佩服得五體投地?!?p> “我住在峰上。”
昔懸道:“白師姐久等了?”
“我也剛從屋里出來。”
昔懸見白伊伊身上的雨滴,斷然不是片刻工夫就積起來的,他也不說破,把手中的紙傘遞到白伊伊手里。
又見白伊伊臉露憂郁之色,問道“白師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
“我能有什么麻煩?因為這里風大,給凍的?!彼尺^臉去,看向遠方,久久不說話。
昔懸道:“師姐約我前來有什么事?”
“看風景。”
昔懸詫異,“只為看風景?”
白伊伊看了看昔懸,緩緩地道:“我這一個月,我每天都會站在這里看山下的風景。遠處的山水、紛飛雁雀、來往的行人和起落的日月,每一日都各有不同,都是從沒有見過風景?!?p> 昔懸道:“四季流轉(zhuǎn)、晝夜更替、草木枯榮、萬物繁衍,這是洪荒宇宙初開之時,冥冥中就已經(jīng)定下的運行規(guī)律?!?p> 見雨勢越來越大,昔懸接著又道:“這里風大雨大,白師姐你還是先回屋去吧,生病了可不好!”
白伊伊仍不為所動,又勸說道:“人生中最美的風景,不是在過去,不是在現(xiàn)在,而是在將來,你用不著為了多賞這片刻的風景,而錯過明天、后天、明年的景色吧?!?p> “你當真這么想?”白伊伊聽昔懸了的話,心里有幾分喜悅。
“什么?”白伊伊無頭無腦的一問,讓昔懸不知道她問的到底是之前哪一句。
白伊伊淡淡地道:“你有沒有登過比這里更險的山?”
“登過,在大盛渭州的太山,太山比凌山限峻百倍?!?p> 白伊伊又道:“有有沒有見過比這里更奇更秀的山景?”
昔懸答道:“在大梁芮州的黟山,其景色勝過凌山萬倍。”
美好的事物也怕做比較,被昔懸這么一說,白伊伊頓時覺得沒了興致,輕嘆一聲,回轉(zhuǎn)過來看著已經(jīng)淋濕的昔懸,道:“你武功最近進步不小?!?p> “還不是拜你大哥所賜,慶幸,命還在?!蔽魬夷艘话涯樕系挠晁?,又道:“我先去亭子避避雨?!?p> 白伊伊隨即跟在身后,個進亭子,道:“我大哥其實對你并沒有惡意,他只是有些好強,好顏面,你可不要記恨他。”
“記恨他倒不至于,不過,等我練好了武功以后,一定是要堂堂正正地再與他打過的。”
白伊伊終于露出笑容,“到時我大哥自然不會怕你?!钡恢窍氲绞裁矗樕狭⒖逃致冻龀钊?。她看了看后山方向,小聲道:“有一個壞消息,……”
“伊伊!”一男子的聲音打斷了白伊伊的話。
昔懸轉(zhuǎn)身看去,只見一中年男子迎面走來,他著一件青衽白裾,套白色廣袖大氅,綴墨竹印花。他面容清秀,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眼中流露出昔懸曾熟悉的溫暖和寵愛,目光只在自己身上掃了一眼后,就落在白伊伊身上不再離開。
“下著雨,你怎么跑到屋外來了?”
昔懸頷首抱拳道:“晚輩昔懸,見過白前輩?!?p> “父親?!逼綍r‘刁蠻’的師姐競露出小女孩模樣。
“派見白圣侯?!蔽魬乙灰姷侥凶?,就已經(jīng)猜出他的身份,他就是大榮劍神白顯,三公主駙馬,封白圣侯。
之前未說開對方身份,只為免去朝堂跪拜之禮,現(xiàn)在已被白伊伊叫破,他只得跪拜了下去。
突然,昔懸前方騰起一股勁力,將他身體托起,如此他便跪不下去了。
白顯道:“不必多禮,你叫我聲前輩就可以了?!?p> “父親,他就是昔懸?!?p> 白顯上下打量了一遍昔懸,微笑道:“好些年沒見,竟長這么大了?!?p> 昔懸沒想到自己和他還見過面,只是為何自己沒有印象。
白辰又道:“只是你身子太過單薄了些,個子也不高,可惜,可惜,可惜呀!”
“父親!”
白辰摸了把下巴,又來回跺了幾步,心道:“白辰對他贊許有佳,李牛也對他青眼相看,料想資質(zhì)不會太差,也罷?!毕氲酱颂?,隨即對昔懸道:“看在舊日的情分,我今日賜你一場機緣,傳你一套劍法。”
昔懸大喜過望,拱手謝過。
白顯嘆息道:“只是,這既是助你,也可能害你?!?p> 昔懸不明其中之意,請前輩賜教。
“不過我得事先警告,你學與不學、用與不用,你自己決定?!?p> 昔懸道:“晚輩明白”
“我只演示兩遍!”
白伊伊和昔懸退后到亭外,白顯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柄柳葉細劍,站在石木亭正中,開始了演劍。
被公認為大榮劍神的白顯,自然不是浪得虛名,其在劍法上的造詣之高、劍招之精純、動作之優(yōu)美,令昔懸大開眼界,心里升起由衷地敬佩之意,暗自感嘆:“我要何年何月才能練得這般武功?!辈挥X間,一套劍法已經(jīng)演示結束。
白伊伊害怕昔懸記不住,喊道:“父親,您的劍太快了?!?p> “現(xiàn)在是第二遍。”他只經(jīng)過短暫的停歇,并多有給昔懸更多時間記憶。
昔懸聽到提醒這才緩過神來,只是劍招太快太繁復,他不能領會,只得死記硬背下來。
“父親,您的劍這么快,誰能學得會,您就再演一遍吧。”
白顯輕哼了一聲,道:“他能記住多少是多少,一招也記住也是他的造化!”說完拉著白伊伊向后山走去。
“父親,你只傳了劍招,內(nèi)功心法呢?”
“他又不是我白家的人,怎能傳他心法?!?p> “父親!”……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消失風雨之中。
而昔懸卻愣在原地,沉浸在先前絕妙的劍法之中。
直至傍晚,昔懸才從峰上下來。
一回到木屋,汴海子就走了過來,道:“找了你大半天,你可算回來了,有一封你家里的來信。”
“家里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