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人和孩子（1）
猛聽一聲孩子的驚叫，隨即又化歸平靜。
深夜，墻高不見月，破爛的屋子，怪異的叫聲。
“娘唉，這別是個鬧鬼的屋子！”陳大?；蛟S在為自己那一腳驚動了某些東西而懺悔，他雙手合十，嘴里念叨著只有自己能聽清的阿彌陀佛。
雷童也是被嚇了一跳，不過相比鬧鬼，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躲在了一個極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
龍成虎的超強感知系統(tǒng)再次派上用場，他憑著對那一聲的回憶，四處搜尋，然后在被陳大牛踹碎的椅子旁邊蹲了下來。
他用手摸了摸地板上的塵土，發(fā)現(xiàn)有一塊地板邊際線很清晰，便抽出刺刀，用刀尖順著地板的邊劃了幾下。
“開了！”龍成虎說著就用刺刀將那塊地磚挑了起來。
一個四四方方，差不多一人寬的洞呈現(xiàn)在眼前。
太好了，躲在下邊絕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為了以防萬一，雷童和龍成虎決定先鉆進去看看有沒有危險。
雷童身材比龍成虎瘦小些，先下去，隨手掏出了手機，打開手電。
手機的光這么一亮，一個頭發(fā)凌亂、毫無表情的女人臉便在黑暗中突然映出，與雷童面對面。
“哇??！鬼啊！”雷童驚叫道，他自幼接受科學(xué)教育，絕不信什么鬼怪，沒想到啊，這回可讓自己遇見了。
那女人臉也同時尖叫起來，在手機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扭曲、恐怖。
龍成虎急忙跳下來，用刺刀指著女人的臉。
倒是打過大仗的人，膽量的確不一般。
“你們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女人驚恐地問道。
聽聲音，非常圓潤溫柔，一點也不顫抖尖銳，而且口中還呼出了白氣，這說明她是人。
雷童將手電關(guān)閉，調(diào)成溫和的屏幕光。
這才發(fā)現(xiàn)，對面站著的女人年紀(jì)不大，個子不高，盤著頭發(fā)，懷里抱著一個小孩兒。
雖說抱著嬰兒這樣的氣氛還是有點怪異，但已經(jīng)沒這么嚇人了。
如果是半夜在病房的樓道里看見全身白皙的護士抱著一個用紅布裹著的嬰兒，那就能把人嚇個半死。
龍成虎說：“小嫂子別怕，我們是國軍，不是壞人，被鬼子追到這兒，還有傷員，想找個藏身的地方。”
女人驚魂甫定，點了點頭，說：“長官請便，不過這里容不下太多人?！?p> 龍成虎表示感謝，便讓劉鐵柱他們趕緊下來，把地磚蓋好。
這個地洞很比較寬敞，都到齊了，還能再容納兩三個成年人。
女人點起了一盞油燈，整個地洞亮了起來，也暖了起來，完全沒有了駭人的氣氛。
“我說大姐，有燈干嘛還摸黑啊？你不害怕??！”雷童的心漸漸平復(fù)下來，見那女人長相一點兒也不嚇人，還十分的耐看。
女人說是上面突然發(fā)出響聲，嚇到了她懷里的孩子，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就趕緊滅了燈。
可終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女人告訴雷童，地洞是她男人在南京之戰(zhàn)打響前花了三天時間挖的，在里面儲存了些水和食物，就是防著軍隊敗了，鬼子進城不干好事。
雷童心里暗暗稱贊那個男人有點遠見。
女人說破城后，他男人在外面見鬼子到處濫殺無辜，就趕緊跑回家里，剛把她和一歲多的孩子安頓進地洞，鬼子就到了家附近。
為了不讓鬼子禍禍妻兒，男人將洞口蓋住后便跑了出去，把鬼子吸引走，之后就再沒回來。
她們娘倆也不敢出去，因為之后有好幾隊鬼子來她家翻箱倒柜。
“小嫂子你放心，我們早晚把鬼子打出去！”龍成虎無比自信地說道。
按理說，地洞都得設(shè)有通風(fēng)口，不然會憋死在里面，可是雷童仰著頭找了一圈也沒找見什么通風(fēng)口。
女人將靠在一側(cè)墻壁的草席卷了起來，露出了一個比豬頭還大的好幾圈兒的洞。
雷童將臉湊了過去，雖然看不見多少光，卻能感受到有微風(fēng)吹來，這簡直就是窗戶??！
女人說這個洞開在了墻根下的井里，是唯一的通風(fēng)口。
“我說大姐，你男人是搞土木的吧！”雷童問道。
女人不明白什么是土木，只說她男人是手藝人，會蓋房子。
龍成虎跟女人要了點水，一點點喂給嘴唇已經(jīng)失了血色的宋忠喝。
忽地，眾人感到頭頂上一陣顫動，塵土飄飄墜下。
有人來了！
沉悶的大頭皮鞋聲，是鬼子錯不了！而且至少有十個人。
雷童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頭頂，心里想著千萬不要發(fā)現(xiàn)這個地洞，手里不自覺緊緊握住了花機關(guān)。
他仔細聽著鬼子的對話：
“可惡，找不到血跡了，該死的支那兵到底藏哪里去了！”
“他們有人受了傷，跑不遠的，我們好好找一找！”
“我一定要斬下他們的頭，給田中君報仇！”
……
鬼子說話真有意思啊，明明是你們侵略我們國家，殺害我們國家的無辜百姓，全體中國人應(yīng)該找你們報仇才是，把你們都殺了也不為過！才被干掉了幾個同伙，反倒成了受害者？要不要臉！
你們要是不想死，別來我們國家搗亂啊！拿著武器進入中國，就要做好被中國人以牙還牙的覺悟！最好啊，都自覺點兒，主動在我們死難同胞的墓前切腹謝罪去吧！
強盜的本性在這間屋子里暴露出來，他們找不到中國軍人，就拿屋子里的家什出氣，什么柜子、椅子、桌子，無論大小又被砸了個遍。
叮當(dāng)哐啷，女人懷里的孩子收到了驚嚇，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頭頂時，他“哇”地一聲叫了出來。
這一聲，驚住了地洞內(nèi)的所有人，想必也驚住了上面的鬼子。
女人趕緊捂住孩子的嘴，俊容變了愁容。
“喂，出來！”
“快出來！”
上面的鬼子狂叫著，兇狠不足，膽怯有余，他們此時的心情跟方才的雷童應(yīng)該很像。
陳大牛走到洞口，拉動槍栓，彈藥無幾的機槍對著那塊地磚。
龍成虎將宋忠安置在通風(fēng)口處也拿著槍到陳大牛一旁警戒。
劉鐵柱則是把手榴彈的蓋子擰下來，做好了孤注一擲、同歸于盡的準(zhǔn)備。
雷童看著女人懷里的孩子，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因為他的一聲叫，自己這伙人找到了藏身之所，同樣因為這聲叫，現(xiàn)在所有人都身陷危險之中。
要不說呢，小屁孩凈壞事兒！
鬼子見一聲孩童叫之后就又安靜下來，也怕是所謂的鬧鬼，畢竟他們國家也是信這個的，鬼子也是怕鬼的。
為了壯壯膽子，便開槍驅(qū)邪。
一顆顆子彈在屋子里亂竄。
每響一槍，雷童心里就一顫。
那女人為了防止孩子再叫，手一直沒離開孩子的臉，緊張的視線一定盯著洞口。
“用手雷炸了這里！”
一個鬼子喊道。
什么？用手雷炸！要是把這兒炸了，都得被活埋不可。
千萬別炸！千萬別炸！
雷童心里一遍遍祈禱，哪怕正面戰(zhàn)死也不想被活活悶死，因為那種死法太難受！太殘忍！
爆眼睛吐舌頭，你會感受到口鼻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氣管被抽成真空，嘴巴長得再大也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心臟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越跳越慢，越跳越慢，惡心、胸痛，一點點停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