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兩位淮陰侯有序指揮,麾下各隊玄甲、白甲天兵、陰兵以狹窄的白鹿泉溪為界,往來沖殺陷入拉鋸。
周家祖墳,周應弘就近觀戰(zhàn),心中也是無底,生怕玄甲天兵戰(zhàn)敗,自己被清算。
距離雙方交戰(zhàn)核心最近的靈巖寺里一眾人也是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個個只覺得心緒膨脹有無窮力量要揮發(fā),比如拔刀劈砍,甚至跳舞、吶喊,體內有一腔原始的沖殺欲望被勾動,如熊熊烈火燃燒,又如浪潮沖刷海岸。
南山之上,周七一襲寬袖長袍站在最前,細細觀察戰(zhàn)斗進展,暗暗握拳。
身側左右從事、妖神張希孟也觀摩戰(zhàn)場各有看法,張希孟見妹夫李興春領著一個百人隊沖殺過河,一連擊敗兩隊白甲陰兵,斬首三十余級。陣腳還未立穩(wěn),就被一隊白甲天兵擊退,折損七八個,倉皇退回東岸。
陰兵戰(zhàn)力不足,戰(zhàn)斗意志也有所不如,尤其是白甲陰兵隨西淮陰侯遠道而來,本就有損士氣,戰(zhàn)斗時十分力量發(fā)揮不出七成來。
張希孟看的清楚,己方二十個玄甲天兵方陣輪番渡河強攻,沖擊對方排在前列的白甲陰兵陣列。
普遍能擊潰對方一陣,甚至是兩陣,可一旦遭遇白甲天兵陣列反沖,往往兩三個呼吸內就被沖潰。
二十個玄甲天兵方陣都已輪番沖了一回,可始終無法在西岸建立穩(wěn)定陣腳,更別說是突破、鑿穿白甲天兵的戰(zhàn)線。
很顯然,己方玄甲天兵雖是新編,但也能壓著對方臨時征召遠道而來的陰兵,可對方的常備白甲天兵就更為精銳,配合嫻熟,方陣攻擊時波次密集,有限的接觸寬度下,能發(fā)揮出強度更高更為猛烈的攻擊,往往能一舉擊潰己方戰(zhàn)陣的排頭兵。
難道己方就無精銳部隊?
自然有,隨時可以投入、反制。
張希孟上前進言:“主公,臣下請戰(zhàn),愿率牛、豹力士側擊敵陣。”
戰(zhàn)場寬度有限,己方每次只能投入五個百人隊渡河進攻。
這么一直打下去,似乎永遠都搶不到克敵制勝的機會。
周七反倒神態(tài)輕松:“且安心觀戰(zhàn),此非一朝一夕之戰(zhàn)。西淮陰侯不急,我軍有地利之便,更不能急?!?p> 心中對張希孟降低一個等級的評價,依舊觀察著各隊百人將在戰(zhàn)斗時的表現。
一大輪渡河強攻后,己方折損約在二百以下,卻導致對方陰兵折損五六百。
大約一個時辰前,折損的這批天兵還是陰魂,算到靈力成本上來說,己方是賺的,交換比應該在一比二。
對方陰兵陣列已折損減員五分之一,每個陣列平均不足八成編制,這已經影響到了戰(zhàn)陣的運轉效率,交戰(zhàn)時的韌性應該會有明顯下降。
心中做著預估,看著又一輪渡河強攻。
李興春充任百人將,這回他老實了,沒有沖殺在前,而是立在陣中第三、第四列中間,嘶喊著:“無我號令前排不能妄動!無我號令中排不能前沖替補!”
不只是他,其他百人將也放緩攻擊效率,渡河后與白甲陰兵方陣殺的有來有回,頗有些相得益彰、出工不出力的意思。
只是不斷有靈力衰竭的白甲陰兵替換不及時,被擊殺于陣前。
戰(zhàn)陣,最大的作用不是增加攻擊烈度,而是保證各排兵員能交替作戰(zhàn),能讓傷員及時后撤得到保護、救治,能保證前排始終保持較高的戰(zhàn)斗力。
一旦戰(zhàn)陣破碎,那就是悲劇。
陣后,高志靜抬手指著對岸涌動上前接戰(zhàn)的陰兵陣列,對身邊軍吏說:“這一戰(zhàn)已算贏了。不與他精銳天兵交戰(zhàn),只與征召來的陰兵廝殺,我軍強于陰兵,殺五六陰兵才折一員天兵,這買賣值當!”
帳下督開口:“主公,待各陣將士精熟后,我軍折損將微不可察。再有幾場大戰(zhàn),對上西邊精銳白甲也能不落下風,與之放對廝殺。”
別駕也說:“現在就怕西邊偽神狠心腸,斷尾求生?!?p> 高志靜聽了展目去望對岸的戰(zhàn)車,看向西淮陰侯的目光有些憐憫,及一縷縷慶幸。
那是一個忘掉自我,迷失了本心,自以為是韓信的淮陰侯。
如別駕所說,只要拖到天色快亮的時候,己方迅速后撤回歸神域休養(yǎng),西淮陰侯帶來的這三千多兵馬就得交待在這里。
哪怕僥幸躲在地下逃過一劫,等到明晚,己方就能提前布陣,前后合圍,屆時出來一個殺一個。
主動進攻,除了練兵,消耗、淘汰兵員,降低靈力支出的同時最大目的就是拖死西淮陰侯所部!
前后兩戰(zhàn),西淮陰侯的老本就已折損的七七八八;土門村這里陰魂儲備、靈力儲備也算耗盡,可能從北山教區(qū)回血。
興許,不需要動用陽世的力量,就能從陰世戰(zhàn)斗中強行兼并西淮陰侯。
白鹿泉溪兩岸的戰(zhàn)斗又持續(xù)了約兩刻時間,李興春見對面陰兵陣列章法散亂難以維系,擔心這股軟柿子潰散后來一隊硬骨頭,當即收斂陣型準備后撤。其他相鄰友軍陣列也紛紛斂眾,結固陣腳,將進攻頻率進一步放低,避免對面交戰(zhàn)的陰兵陣列一潰引發(fā)全潰。
“掌控自己,自能掌控敵人?!?p> 周七感慨一聲,就見東西兩軍交戰(zhàn)的鋒線齊齊后撤,己方五個玄甲天兵有序退回白鹿泉溪東岸,與蓄勢待發(fā)的另五個戰(zhàn)陣交錯而過;而對面白甲陰兵七個百人方陣則是潰敗,勉強維持著群體,沒能全潰。
這批退回去的白甲陰兵被迅速重整,重新編成三支百人隊,多出來的兵員補充到其他待命的陰兵陣列中。
只是這批陰兵靈力儲備揮霍一空,雖在陣后休整,可不短有陰魂清醒過來,身上白色號衣消解,陣列服色顯得雜亂起來。
醒來的陰魂又不敢逃,膽子大的直接向腳下土地沉降,速度快的順利沉睡,速度慢的被察覺的軍吏當場陣斬。
一番典肅軍紀后,白甲西軍倒也維持著軍勢,沒能發(fā)生連鎖崩潰。
西淮陰侯急的團團轉,自己明明是陽世兵仙,怎么到了陰世就處處不得意?
“卑鄙小人,何不與我堂堂正正一戰(zhàn)?”
他焦慮大罵,揮手:“擂鼓,前部各軍依次壓上!中軍待命!”
當即戰(zhàn)車上的戰(zhàn)鼓被擂響,蘊含靈力的鼓聲迅速補充白甲陰兵的靈力儲備,瞅著像無線充電技術。
白甲陰兵前后三排戰(zhàn)陣,在鼓點聲中齊齊壓向岸邊。
高志靜立刻派出第三批次渡河,接應剛剛渡河的第二批次。
張希孟見了又請戰(zhàn):“主公,那偽神膽怯畏戰(zhàn),恐要出逃!臣下愿率豹力士襲擾其軍,配合大部掩殺!”
周七這回應下,囑咐一聲小心應敵不可莽撞,張希孟帶著六名豹力士陰魂從山頂撲下。
不想西邊山頂一位觀戰(zhàn)的鬼神一躍而下,滑翔落在白鹿溝,正好擋住張希孟,對山頂周七拱手見禮:“尊神何必趕盡殺絕?不若放他一條生路,今后也好走動不是?”
周七俯視,見這鬼神穿著皇明金漆對襟山紋甲,頭戴鳳翅金盔,左手拄著六尺長大關刀,應是個附近陣亡立祠祭祀的武將:“他來攻時你不勸阻,他敗亡時你卻現身阻我,可見居心何等偏頗,立意又是何等險惡!”
說著,周七探手抄起七尺長鎩,雙手握持,獰笑一聲:“既然要幫他,索性就幫到底,殺了我豈不干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