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的他早就不在乎什么禮制教訓(xùn),而是依舊雙腿伸直,像是簸箕一樣張開著。原本白皙的衣服也早已被弄得污穢不堪,沾滿了泥土灰塵。被發(fā)冠綰住的頭發(fā)些許散落在肩頭,完全沒了平時的平和雅致,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
他側(cè)著頭瞅著快要暴跳如雷的父皇,打了個嗝說道:“父皇——兒臣有辱皇家顏面,不是做太子的料,還請您收了兒臣的太子詔印?!?p> “你!”
皇帝被這個活寶兒子氣得實在忍不住內(nèi)心的怒火,就朝著淳于熙的腿踢了兩腳怒斥道:“你個臭小子,轉(zhuǎn)彎抹角,原來是要讓你老子給你把太子的頭銜給摘嘍,做夢!荒唐!”
“若是做夢可以擺脫這個身份,也好!”淳于熙苦笑著搖搖頭,酒瓶里的酒水早已喝了,將空酒瓶晃來晃去,最后直接放到桌子上,自暴自棄的斜倚在椅子上聽候發(fā)落。
皇帝氣得感覺自己都要炸了,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淳于熙的腦袋,雙手背過去彎下腰低聲怒道:“你這是在逼你老子我給你下跪!”
“下跪?”腦迷糊的淳于熙疑惑的瞅著雙目怒瞪的父皇,紅唇微動道:“好啊,只要下跪能將兒臣的太子頭銜摘除,下跪多少次都可以!”
“你!”皇帝被這個寶貝兒子的話給氣得一口氣沒換上來,連忙捶著胸口,試圖緩解發(fā)昏的腦袋,可別讓這個臭小子把自己給氣死。
只見淳于熙搖搖晃悠的扶著桌子站起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朝著皇帝磕了個頭,然后再起身,再撲通的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嘴里還念念有詞道:“磕頭——磕頭——磕……”
“臭小子,你這是中了什么魔怔?。 痹瓉韯偛呕实壅f的是他自己磕頭,而到了喝醉酒的淳于熙耳朵里,卻聽成了只要他磕頭就會免除頭銜。
皇帝現(xiàn)在是被這個兒子的行為弄得哭笑不得,連忙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父皇,答應(yīng)我好嗎?”淳于熙痛苦的說著。皇帝不敢直視兒子的眼睛,垂下眼眸眼里閃過復(fù)雜之色,他承諾過皇后這最后的遺愿,若是違背了這個諾言,豈不是要失信于天下百姓。
“來人!”
沉思之中的皇帝突然抬起頭對門外叫道,關(guān)閉著的門聞聲便打開,小跑過來兩個中官候在旁邊,“將太子殿下扶回東宮?!?p> “是?!?p> 就這樣,糊里糊涂的太子殿下可憐兮兮的被兩個中官給一人一個胳膊架出了甘泉宮。親自伺候皇帝起居的太監(jiān)看著太子殿下離開了甘泉宮,便走進(jìn)殿對皇帝說道:“陛下,美人到了?!?p> 皇帝搖頭道:“把她抬回去吧,今晚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碧O(jiān)微微頷首,扶著皇帝往內(nèi)殿走去,替皇帝整理好被褥,將暖床婢打發(fā)離開,等到皇帝完全熟睡之后便熄了燈悄悄的退了出去。
原本睡著的皇帝聽到周圍恢復(fù)了安靜,便睜開眼睛看著黑暗的上方,皇后啊,不知不覺你已經(jīng)離開朕二十七年了,朕到現(xiàn)在還沒能忘記你去世之時所說的請求,你是朕心中唯一的皇后。
你放心,朕是絕對不會將你去世的真正原因透露給熙兒,倘若他知道你是難產(chǎn)而死,定會悔恨終生。
三十年前,朕還只是太子你便嫁給了朕,更是生育了一個聰明絕倫的孩子,國丈學(xué)富五車,甚至比翰林院的博士更要出色,所以朕就將熙兒交由國丈撫養(yǎng)長大,成為了在所有皇子中太子的最佳人選。
皇帝從鋪著的被褥下取出一縷熟悉的青絲,在黑暗中不斷撫摸著,順滑的冰涼還是亦如二十七年之前的熟悉和溫暖……
黑暗的宮道里,在月光的照拂下出現(xiàn)了三個人影,淳于熙腳下不穩(wěn)的任由兩個太監(jiān)扶著往太子宮走去。
“滾!”
原本稍微消停了點兒的他忽然大吼道,驚得樹上的飛鳥嘰嘰喳喳的叫著飛離。
旁邊的太監(jiān)很是苦逼的皺著臉,用陰柔尖細(xì)雌雄莫辨的聲音哭腔著道:“哎呦,太子爺喲,您就消停一會吧,昂,很快就到了!”說著趕緊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淳于熙聞聲立刻頓住了腳步,任由其余兩人怎么拉都拉不動,像是腳下已經(jīng)扎根了般不挪一步。他狠狠地收回手指著兩個人怒吼道:“都給本宮滾!滾!”
雖然夜色遮住了太子殿下的眼神,但兩人還是感覺到背后陰風(fēng)颼颼的刮,冷的腿上的汗毛都豎起來,兩人恐懼的對視了一眼,縮著脖子弱弱的說道:“殿——殿下——下,那——那奴——奴才就先走了!”還沒說完這句話便撒開腳丫子屁滾尿流的往遠(yuǎn)處狂奔而去,只留下騰騰騰的跑步聲,太子今天好恐怖!
看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煩擾自己,淳于熙才收起怒氣,一邊冷哼著一邊扶著墻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個宮門前,從里面?zhèn)鱽淼睦婊ㄏ阄丁?p> “砰砰砰!”
守在旁邊廡房的小丫鬟聽到門外有聲音,連忙穿好衣服起身來到門前,雙手搭在門閂上試探道:“誰?”
“開門!”淳于熙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怒吼道。
太——太子殿下!這一聲可把小丫鬟給嚇得差點兒丟了魂兒,連忙將門閂打開低下頭退到一邊。
淳于熙瞧都沒有瞧這個小丫鬟一眼,直接往寢殿沖去,就像是土匪掃蕩平民家一樣大張聲勢的將門一腳踢開,剛哄華兒睡著覺的良娣聽到外面的聲音,連忙走出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只見原本緊閉的寢殿門大張搖晃著,吱呀的聲音倒是凄慘了些許。又看著彳亍不前的小丫鬟眼里露出求救般的眼神看著自己,良娣心里有股不好的預(yù)感逐漸溢上心頭。
她小心的走進(jìn)殿中,撲面而來的濃烈的酒熏味兒沖的她有些轉(zhuǎn)不過東南西北,緊接著就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殿下你!”良娣想要掙脫開淳于熙的束縛,但卻無濟(jì)于事,任由他強(qiáng)健有力的胳膊環(huán)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