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淡金色的陽光鋪在黛瓦之上,棲安宮的靜謐逐漸再次被清掃的聲音填滿。
“娘娘,該起了,娘娘?”
流螢示意貼身宮女打起最外層略顯厚重的簾幕,隔著紗幔輕聲叫著還在學(xué)“莊周夢蝶”的主子。
只見被上好的蠶絲錦被蓋住了半張臉的人兒,秀氣的皺著眉,臉龐白皙的手指下意識地抓了抓手中的被沿,顯得整個人更加嬌小無依。
見著這般光景,流螢和其他的貼身宮女互相看了一下,好笑又擔(dān)憂。娘娘要是再不起,錯過了早膳,只怕是又要清減了。
“娘娘?娘娘咱該起了,今日御膳房做了您愛吃的燕窩八仙湯,再不起可就涼了?!?p> 安柒朦朧的聽見有人在耳邊喚她,平日都是睡到九點才醒的人,越發(fā)不耐煩。
眉頭皺得越來越深,最后抱著被子,一下子蓄力翻了個身,背對著流螢等人。
此時又不能強行把娘娘叫起來,娘娘脾氣再好,那也是主子。既然是主仆,不管怎樣,都不能違背主子的意愿。這大約也是受了國公府軍隊起家的影響。
就在流螢幾人都打算妥協(xié)放下簾幕的時候,就看見安柒迷迷糊糊抱著被子晃晃悠悠的坐了起來。許是睡得太迷糊,安柒身子一軟,差點摔下床去!
嚇得流螢也顧不得尊卑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懷里,還沒來得及驚呼,就感受到懷里嬌嬌軟軟的主子冒出她毛絨絨的腦袋,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帶著剛起床的水霧,懵懂迷糊的看著她??吹昧魑炓粋€姑娘家內(nèi)心軟得一塌糊涂,哪里還忍心說她半句不是?只得更加細(xì)心的照料著。
剛起床的安柒,特別是被強迫著早起的安柒,特別特別乖!
讓伸手就伸手,讓抬頭就抬頭。乖得不得了,流螢看得手癢,抓心撓肺的癢!尤其是安柒站著穿衣時,半睜著的眸子一直看著圍在她身邊轉(zhuǎn)的流螢,濕漉漉的小眼神看得流螢心尖發(fā)顫!
怎么自家主子越看越像太后身邊養(yǎng)的那只小奶貓呢?恨不得讓人捧在手掌心時時刻刻看著,既乖又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等到安柒醒過來的時候,哦我是說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在秋千架上了。
慵懶的扒拉著一側(cè)的花蔓,入鼻的清香讓剛剛清醒的腦袋,再一次被熏得暈乎乎的。
耷拉著腦袋,任由流螢她們輕輕搖晃著秋千,細(xì)碎的陽光透過枝椏,點綴在她的青絲間,一晃而過。
由于額頭有傷,還覆著素白的絲絹,故而三千青絲也只有幾只素釵懶懶的挽起。
微風(fēng)拂過,如蓮花般的裙裾在空中徐徐展開,小巧可愛的海棠繡花鞋便在其間若隱若現(xiàn)。
淡青的衣裙在旁邊的花叢上溫柔的拂過,美得恍若是一幅畫卷。
國公府三公子安牧之抬眼看見的,便是這么一副光景。
輕輕地笑了一聲,這丫頭,家里人聽說她碰傷了頭,一個個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也就這當(dāng)事人偷得浮生半日閑,愜意的很。
安牧之用手里的青玉折扇敲了敲額頭,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作為之前早起的后遺癥,安柒已經(jīng)昏昏欲睡,半睡半醒。
恍惚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她鼻子上亂動,皺了皺鼻子,只是那東西忒不識趣了,越發(fā)來勁兒。安柒側(cè)頭躲避,依舊不可避免的打了個噴嚏。
“噗嗤——”
本就逐漸清醒的人兒聽見這嘲笑聲,徹底清醒過來。
入眼就是上好蘇錦配著銀色暗紋竹葉的月牙白長衫,抬眼向上看。入目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俊秀非常,墨玉為冠,檀木做簪。含笑的眼眸隱隱有些熟悉,長衫玉立,氣質(zhì)容貌無一不佳。
安牧之看著小妹將自己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眼里還帶著一絲好奇,再次輕笑出聲,這個傻姑娘
“怎么?幾個月不見,便是三哥也不肯喚上一聲了?”
清朗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打趣意味,手里還捏著安柒的長發(fā),在她臉上撓了一下。
就這一下,讓安柒一下子回過神來,一把搶回自己的秀發(fā),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宮人都已經(jīng)退遠(yuǎn)了去。她皺著小臉,不虞的看著他,眼里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你怎么來了?”
安牧之哭笑不得,這是什么話,他還不能來看看自家妹子了?
“這是不歡迎三哥?那你上次說想要的西洋鏡可就沒有了?!?p> 安牧之說完,負(fù)手而立,淡然處之。
嗯?西洋鏡?是她想的那種現(xiàn)代鏡子嗎??
安柒抬起期待的眼睛,亮晶晶的仰頭看著安牧之,脆生生的喊了句:“三哥哥——”
一句話喊得安牧之心里軟的跟個棉花團(tuán)子似的,幾個月不見,他這小妹纏人的功夫是越發(fā)上漲了,讓人忍不住疼惜,只是不知道那位是不是也......安牧之想到這里,眼里快速劃過一絲暗沉。
心思百轉(zhuǎn),手里早就因為受不住安柒的磨人,將一塊男子手掌大小,萬金難求的西洋鏡遞了過去??匆姲财夂闷娴臉幼?,眼里的笑意又溢出來幾分。
安柒接過鏡子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的樣子,自己早上迷糊,銅鏡又太過模糊,自己的樣子就完全高糊。安柒將鏡子接過來就看見了自己的樣子,這一看倒是將自己嚇到了。
鏡中人和她本人的模樣足足有九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