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班師回朝
又是一個迎著太陽光輝的早晨,獨(dú)縮在自己房間門口,內(nèi)心的傷痛翻江倒海,如何規(guī)劃行走的方向,怎樣判斷自己的對錯,無休止的糾纏在我腦中不肯離去。什么天煞立軍功,那些騙人的謊言都是當(dāng)朝者給無數(shù)衣衫難蔽體的百姓許下的明晃晃的期許。
家人難以團(tuán)聚,來時風(fēng)華正茂,得以回家卻殘缺肢體,又如家里若是有年邁父母,更是送葬的機(jī)會都沒有,在悲慘些或者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能夠活著回來的,勝者獎,敗者殺。
這都是暫時,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哪里是富貴,哪里是自由?更不用說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自在?;熨~亂世,君無仁君,執(zhí)法之人瞞天過海,百姓流離失所。廢哉。
“大哥怎生恍惚坐這里了,剛才聽得將軍給大哥新安排了住處,弟弟我過來給你幫忙搬家的?!贝蟪蓸泛呛浅艺f話。
頭窩在臂彎里時間久了,抬眼看大成時,竟雙眼冒金星。
“沒事,就是不太想搬離此處?!蹦軌虿挥?jì)較出身,不計(jì)較住處,不計(jì)較吃食,不計(jì)較軍功,不計(jì)較身份,已經(jīng)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大哥說哪里話,我等在古城受罪時,大哥就得將軍庇護(hù),小弟十分羨慕,能夠得到好去處,怎么的也是件喜事?!贝蟪蛇@孩子純真善良,只我這大哥卻不思上進(jìn)許多。
“大成,那個地方你看過了嗎?”我站起來跟他說話,不愿讓一個孩子勸解。
“看過了,收拾過比原來更好看了,我想著若是春天到了,一定會生出許多好看的花的?!贝蟪烧f的開心,仿佛要去住的是他。
“我還看到里面有一個園丁師傅在培植,也不便貿(mào)然相問,就巴巴前來跟大哥說道說道?!币娝@樣誠懇,心想著若是帶著大成進(jìn)去住一下說不定也很好。
“你愿意隨同我去住嗎?”因剛才回頭看身后的春曉,不知哪里飛來的草葉子掛了一下眉毛,眼里奔進(jìn)來沙粒,一面伸手揉搓一面與大成說話。
“大哥愿意,恐怕將軍不愿意?!贝蟪蓾M眼的期待化作泡沫隨風(fēng)而去。
“只要我點(diǎn)頭,將軍也沒有什么可說的。”
“大哥偏心?!贝簳詽M臉的不樂意,上去拉了大成的袖子便讓進(jìn)里屋去。
“鎮(zhèn)兄弟,我不懂你說什么偏心不偏心的話?!贝蟪刹唤饪匆谎畚?,又看一眼春曉。
“大成,你不知道,我都勸我哥八百回了,好處也說了許多,他就是不愿意搬,窩在墻角都快兩個時辰了?!贝簳钥偹闶钦业搅藘A吐的出口。
“大哥有他的苦衷,自然是不想搬的?!贝蟪煞炊鵀槲艺f好話。
“你一來一勸,他倒還答應(yīng)的快了?!边@捏酸帶醋的風(fēng)味倒是不錯,爽利的很。
“鎮(zhèn)兄弟這樣說,那就是大哥愛惜我這個弟弟了?!贝蟪陕牬簳砸徽f倒是高興極了。滿臉嬉笑,傻呵呵的模樣順帶著也逗笑了春曉。
搬便搬吧,心境澄明何處不同。
一處院子規(guī)模不大,正房兩間前后錯落,左右?guī)扛饕婚g,紅窗白墻素漆門,院子里一個小花壇正中一顆倒垂柳干干扁扁,眼下冬天還沒有過去,還不是它發(fā)芽的季節(jié)。
一個熟悉的身形出現(xiàn)在眼簾,一身黃灰色褲褂,一雙粗布棉鞋,頭上纏了一根綠色絲帶,這裝扮哪里像是給我院子里安排的打雜人,倒像是特意來表演的戲耍。
正在我猜想間,那人轉(zhuǎn)過臉來,滿眼堆笑,眼睛如彎月般明亮。頓時我大笑起來,“是誰讓你這樣做的,老天爺,怎么又這樣子打扮了?”
大成不明白我笑什么,春曉眉頭蹙了又蹙,看著這眼前的輪番風(fēng)景,我笑的更厲害了。隨帶著陳慶之也笑起來,大成也笑笑起來,春曉也笑起來。
“怎么樣,我這身行頭好看吧?!标悜c之就是一塊特別黏人的蜜糖,總是喜歡跟著我。而且我感覺他就是神通廣大的妖怪,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住處,還知道我一定回來此處安住。
想到他的神通本領(lǐng),我霎時斂了笑,覺得十分恐怖,驚駭。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子陰魂不散的人物,且叫我遇上了。
“你此時的傻愣還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情?!彼騺碛妥旎鄳T了,我只當(dāng)他沒有睡醒胡說,不去搭理,
“怎么不理我,人家千里追尋,苦苦訪問,用心良苦才換來給你打理院子的活計(jì),就算不喜歡也好歹看一眼?!迸藭鰦墒潜臼拢腥巳鰦删褪堑?zhǔn)隆?p> “聽說建康城中有老虎專門吃沒有心肝的人的,你見過嗎?”陳慶之一臉認(rèn)真的問我。
“瞎說,我長這么大怎么沒有見過有老虎?!苯K于是忍無可忍,接了一次話茬。
“那我的心肝怎么都沒有了,而且還在你那里。”他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很好看,就是太滑了。
“你······”七竅生煙了已經(jīng)被他氣的。抬手就打他。
三招沒過,就被他生生擒在懷里動彈不得。心里正冒火間管鵬來了??吹酱饲榫吧蟻砭透鷤慈年悜c之打了起來。
我不曾想過管鵬會有這樣好的功夫,也隱藏的太深了。
幾十個回合下來,陳慶之明顯落了下風(fēng),雙方收手。
也不問陳慶之是誰,朝著我說:“司徒校尉今日我也搬進(jìn)來了?!碧崃诵欣畋愕轿鲙咳チ?。
我朝大成努努嘴示意他也去西廂房,大成便乖乖聽話去了。
春曉也不說話自己主動到東廂房去了。
我回了后面正屋,留陳慶之在院子里驚愕。
原本以為就這樣每日五更天起來由管鵬陪著練劍,上午到軍營里巡防辦公務(wù),夜里陪春曉在里間閑話,日子就這樣過了。誰人想一張?jiān)t書——班師回朝。
日期定在九月十六,這樣詳細(xì)的詔書還真是少見,邊塞安定,百姓逐漸恢復(fù)生產(chǎn),城中定居人數(shù)越來越多,街道開始繁華,商鋪林立。這每一項(xiàng)邊陲政策都是丘與眾人合力督辦,給百姓富足的生活亦是我的心愿,他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我與管鵬在軍中威望越來越高,屢次出城巡防都收獲極大,民眾更是熱心生活。夏至還未到,我院里便是果蔬濃綠,找來幫忙的菜農(nóng)、果農(nóng)都是當(dāng)?shù)氐膽T手,更何況還有不速之客陳慶之的周到照料。
原本想著先讓他住幾天,然后在將他趕走,誠不想他卻賴下不走,說是照顧我起居之類的胡話,這一住倒是住了幾個月。
難得的清凈生活,難得的恬淡,若是我官階很大,再者貌美如花也算是吸引人,自己哪里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好的呢?
回頭想想東南山學(xué)藝,師傅精心教養(yǎng)更是好不容易存活,仔細(xì)算來也是老天爺眷顧今日還好端端的坐在這里,心里即便有再多的不爽利也不該這樣對待生活,畢竟我也是踏實(shí)做了幾件事。
“春曉,你想回家嗎?”獨(dú)自坐八角圓桌旁邊百無聊賴,心中胡思亂想也更上一層樓。
“當(dāng)然想了,難道大哥不想回去嗎?”春曉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叫我大哥。
“只是回去用什么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逃離時自以為聰明,但現(xiàn)在自然是心里傷感許多的。”原來最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后也會產(chǎn)生最不好的想法。
“都過去了,也許大家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跟在公子身邊?!贝簳缘脑捲谖叶吇仨?,我怎么這么笨,一直擔(dān)心不該擔(dān)心的事,依照丘的智慧估計(jì)是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安排我和春曉回去。
更何況春曉還好說,她畢竟是死里逃生,而且又是丫頭,家里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我卻不同金枝玉葉身份高貴,怎經(jīng)得起蹉跎遭受這許多罪。
我父因何事入牢獄,我一直惦記丘卻一直不說,最后干脆來一句:“全家平安。”算是給我一個交代。
八月中秋,萬戶共度佳節(jié)。
管鵬高興的忙里忙外,也不需要我?guī)褪裁疵?,廚房里的活計(jì)基本上他都能做的來,我就只管吃現(xiàn)成的。我懷疑他是一個廚子。
他與春曉搭伴做了很多好吃的東西,月亮還沒有上來,清涼的微風(fēng)徐徐吹拂我的臉頰,享受愜意的生活是我的樂趣。
“大哥,你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嗎?”春曉嬉笑著問我。
“沒有啊,哪里少了?”我屬實(shí)沒有看出來。
“你知道將軍有多久沒有來過了嗎?”春曉繼續(xù)提醒我。
“很久了嗎?”我反問他。
“也沒幾天?!标悜c之估計(jì)是害怕我想起來,所以毫不猶豫接了話茬。
“今天都有這么多好吃的了,怎么沒給我買酒?!蹦抗馑街幎际浅允?,沒有看到酒杯也沒有看到酒壇。
正在我疑惑間,咚咚咚的敲門聲聽起來不像是一個人。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