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乾元之病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海棠似乎也收斂了很多，這件事情報告給侯爺，也沒有看出來他有多么的生氣，我不曾想過侯爺?shù)陌菽芰σ蔡珡?qiáng)了些，老夫人心力也全無，都讓我自己處理就行。

　　我站在屋子中，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就連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看我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我緩緩走到老夫人床前，給她披一件紫色大氅，這大氅甚是好看，光滑油亮的皮毛，加上上等絲綢做的里子，繡娘給做了一個翻里的走線，真是華貴異常。

　　這件是丘公子在守護(hù)邊疆時特意給老夫人狩獵打來的，不說這狩獵時的艱難，就這樣毛色的狼也甚是少見，可見丘是多么用心，這大氅亦是多么珍貴。

　　她緩緩說道：“永昌候府想當(dāng)年也是名滿建康，多少人的眼睛都盯著，多少高門大戶都想和永昌候永結(jié)百年，我這老婆子風(fēng)里雨里跟著侯爺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有見過，如今將這整個家族都交給郡主，還望郡主保它平安。”

　　老夫人因?yàn)樽旖峭嵝本壒?，話說得極慢，我也聽得非常仔細(xì)，仿佛她說的每一句都是滿載了一個遙遠(yuǎn)的故事，而這個故事也是我一天一天所要面對的。

　　我只能微笑著，接過話茬道：“既然母親這樣信任我，那我就算是拼命也要保護(hù)全家人的安全?！?p>　　老夫人聽我這樣說，欣慰點(diǎn)點(diǎn)頭，我又道：“前日里沒有敢驚動您老人家，今日兒媳倒是應(yīng)該和您好好說說了。”

　　老夫人擺手道：“我已經(jīng)聽說了，這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又不是聾子，哪里還需要你親自來分說?！?p>　　我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得到老夫人這樣的愛惜，也沒有想到這樣大的事就這樣過去了，隨便查抄一個姨娘的院子是要受多大的責(zé)罰。

　　我心中涌出無限感激道：“母親這樣愛惜樂善，叫我怎么能夠承受得起這份寵愛?！?p>　　老夫人樂呵呵道：“誰家新婦又能夠承受這樣的壓力。自從嫁到侯府也著實(shí)讓郡主受難?！?p>　　如果能夠給自己一個放下包袱的辦法，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嘗試一番，但是責(zé)任在肩，不得不讓自己成為扛起一座大山的人。

　　扶著老夫人到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所有見到我的婢子丫鬟比原來更加尊敬我，也許是更加害怕我才對。

　　看過院子里的光禿禿，老夫人也覺得無趣，挽著我的手，道：“不如我們到后面花園里散散步吧?！?p>　　這樣輕松愜意，又充滿愛意的午后帶給人無限的期待，攙扶著老夫人，身后跟著婆子婢女一大群，向來勤儉的侯府花園里倒是種了不少地綠松，冬天披掛了一件銀白色外衣，整齊劃一站在小道兩旁，前來觀賞的看客，多數(shù)都是贊美。

　　冬日里沒有妖嬈的繁花，沒有爭奇斗艷的美色，都是些不起眼的綠樹，我不禁說道：“我來到侯府這么久還不知道我們侯府還有這樣好多的松樹呢！”

　　老夫人拍拍我的手道：“這些個樹都已經(jīng)種下很多年了，郡主不知那是因?yàn)槊棵柯愤^此處都是一片花海?！?p>　　她說話的頻率很高，說話很慢，聽說話的人也沒有一個是著急的，我憨憨笑道：“我這管家主母，都不知道自家園子還有這樣好的景致?！?p>　　身后跟隨的婆子丫鬟都掩口嬉笑，只有剛來不到一年的丫頭站在那里如我一般發(fā)呆。

　　我的思緒又放飛起來，心里想著：如果每個人都像是這松樹般，不計(jì)報酬，不爭不搶隨時準(zhǔn)備好付出和犧牲，那我們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都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崩戏蛉寺恼f。

　　后面一個婆子道：“我們逛了好些時候了，老夫人我們回去吧？”

　　聽聞婆子提醒，我也勸道：“能夠陪伴母親來散散心，也得些教誨，樂善高興呢！”

　　眾人都笑起來，老夫人也笑起來，就在回轉(zhuǎn)路上，偶遇乾元，只見她面色蒼白，容姿敗落，連發(fā)髻都是最簡單的，也不帶什么配飾，看著真是讓人心疼。

　　見我們她也驚奇，又由春曉扶著緩緩來到老夫人腳下行禮道：“給母親大人請安了，望母親大人身體安康。”她每說一句就使勁呼吸一下，這簡單一句也生生費(fèi)了不少力氣。

　　畢竟老夫人曾經(jīng)十分愛憐，屈步走到跟前道：“原本老身也不愿意埋怨你，只是當(dāng)時自己被怒火蒙蔽，如今再看，還是虧欠你的。”

　　乾元見老夫人不再怨恨自己，遂身體一倒趴在地上痛哭起來，想必她的病就是無法釋懷而生生的給憋出來的。

　　我連忙上前將她扶起，柔聲道：“嫂嫂難處母親已經(jīng)知曉，況且我們是一家人，哪里就要互相怨責(zé)?！?p>　　老夫人聽我說得在理，連連點(diǎn)頭，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干抹眼淚。

　　我攙扶著老夫人，春曉攙扶著乾元，一路上都不再說話，為著老夫人著想，大家都心里明鏡一樣。

　　該送的都要一一送回，老夫人送回去后，我又拉著乾元的手，將她送回，一路上聊起懲治海棠的事，乾元說：“雖然解氣，但是我真是擔(dān)心郡主?！?p>　　我微笑安慰道：“嫂嫂擔(dān)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那日以后樂善亦是擔(dān)心自己做事莽撞，會因此牽累多人。”

　　“郡主總是替別人想著，我想大概也是想要搜尋出關(guān)于那件事的蛛絲馬跡吧？”乾元說得含蓄，也沒有半分著急的樣子。

　　“嫂嫂這話嚴(yán)重了，連連身邊人被陷害，如今還要爬到我頭上，自然我是無法忍耐的?！庇纱苏f了心里話，也就是能夠說給乾元聽一聽。

　　“郡主做事，自然是有章法，但也在下人眼中落下威望，以后掌家更加有利?！鼻菜闶俏业闹骸?p>　　“是的，這段時間丫鬟婆子都害怕我，做事情也盡心盡力，只是我該走了?！蔽揖褪呛唵握f說自己的想法，沒有想到乾元急了，道：“郡主哪里去？此時家里離不開你，萬萬不可因?yàn)楝嵤聸_動。”

　　連勸帶哄，給我說了很多好話。

　　我怎能夠不知其中利害，又道：“嫂嫂可知皇上未給公子一兵一卒，就讓丘出征去了？”

　　乾元一聽，頓時語無倫次道：“皇帝安的什么心？”

　　我示意乾元道：“先不說此，就是赫致這孩子下大獄，也是一個天大的圈套?！?p>　　乾元大驚失色，雙唇抖動，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見我鎮(zhèn)定模樣，她似乎還想說什么，光是看到嘴唇動了幾下。

　　我想著這樣的事驚嚇?biāo)簿蛪蛄?，轉(zhuǎn)換話題，問她：“嫂嫂身子怎么突然這樣虛弱。”

　　乾元苦笑，道：“老夫人待我如親閨女般，我不能夠在旁伺候，自己心中十分埋怨自己無用，漸漸地茶飯不思就這樣了?！?p>　　我瞧她滿眼都是委屈，趕緊為她寬心道：“嫂嫂不必自責(zé)，老夫人如今早已原諒，你又何必作踐自己?！?p>　　乾元仿佛還是不相信，又追問道：“郡主真的確定老夫人原諒我了嗎？”

　　我十分篤定點(diǎn)頭道：“嫂嫂細(xì)想，若不是原諒你，怎么還讓你陪著送回去呢？”

　　我這已提醒，乾元大喜，道：“我身邊只有妹妹，也就是妹妹愿意和我說上一二······”話都沒有說完就開始嚶嚶哭泣起來。

　　“嫂嫂趕緊不要哭了，眼下身子這樣虛弱，再哭就要哭壞了。”我手忙腳亂地扯了手帕給她擦眼淚。

　　“妹妹不知，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高興了?！鼻矘O而泣。

　　“嫂嫂別擔(dān)心，如今我掌家，定不會叫人欺負(fù)你，等明日我來接嫂嫂一同去給侯爺老夫人請安！”

　　乾元轉(zhuǎn)泣為喜道：“這樣甚好，這樣甚好！”

　　九煙、春曉一路相隨，主仆四人行走在午后的暖陽里，就算是有再多的困難，只要一家人攜手，定然會渡過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