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赫致回家（二）
冷風(fēng)颼颼，每個人都這樣焦急等待，老夫人身上披一件厚毫絨外衣，乾元則是穿一件絳紫色螺衫，肩上掛厚實兔毛披肩，我原本是習(xí)武之人身體自然是抗寒能力強一些，也著了一件厚實綠鴨絨制成風(fēng)衣。
其他下人則是每人一件羊毛暖衫外套，呼呼啦啦一大群人，近些日子送丘、送嬌兒，終于這一次是迎赫致了。
原本以為元姨娘才是最期待他回家的，不曉得這么久還沒有出來等，如今老夫人難以管這些，卻也委實不大妥。
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來，卻是穿了一件大紅色綢衫，外面披一件香芋色大衣，身上配飾都是我上一次她生產(chǎn)后送的首飾，配合著滿臉?gòu)扇幔故鞘制G麗。
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她，一些年紀稍大的婆子目光中除了有驚艷之色，更多的是不屑，這樣裝扮絲毫無措，只是空有嫉妒心腸之人才是如此。
一輛馬車遠遠的從小巷盡頭來了，趕車的車夫似乎還在打瞌睡，也不像是本府里的人，這輛車似乎也是雇的，平常的粗布幔子，吱吱扭扭的聲音，也不知多久沒有上油。
老夫人看到了，用手指給我看，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顫巍巍又收了回來。我原知道赫致乃是庶出，其實她作為嫡母大可不必如此接待，不知里面還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待馬車近了，元姨娘擠到前面，但也知禮規(guī)矩守到老夫人后邊，自己低聲問我：“郡主，今日赫致回來定是受委屈的，可否今夜讓他和我獨處?！?p> 我看她眸子里全是期盼，悄聲道：“這是你們夫妻的事，我不便插手，等晚飯后你請示侯爺就可。”
她微笑著點頭。
赫致艱難扶著車框邊，雙手紅腫不說很多處都是凍瘡，臉上黑一塊青一塊，嘴唇干裂，指甲黑黢黢，身上衣衫雖然已經(jīng)換了干凈的，卻仍舊能夠看得出是被活活折磨過的，就連平日里好看的雙眼也是深陷進去。
“三公子······”元姨娘看到他這副模樣強忍著悲傷，低聲啜泣。
我扶著老夫人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赫致艱難下車后由人攙扶著緩緩來到眼前。
普通跪地道：“赫致給母親問安了?！闭f罷便開始哭泣不已。
“起······來。”老夫人艱難道。
“赫致不孝，讓父親、母親擔心了?！彼耘f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孩······兒······受······苦了?！崩戏蛉藫崦罩碌念^道。
“快快起來吧，地上涼?！蔽宜砷_扶著老夫人的手，上去將赫致扶起來，干瘦的胳膊連半分肉也沒有，身體虧損嚴重，甚至都佝僂了。
“二嫂嫂······”看到是我，淚水直流。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凹陷的雙眼毫無生氣，我心中甚是難過，拍拍他的手臂道：“三弟，現(xiàn)在回來了，一切放心?！?p> “謝嫂嫂。”赫致用袖子擦擦淚水。
掃視人群又看到日夜思念的元姨娘，伸出手去，元姨娘來到他面前，兩人抱頭痛哭。
“外面太冷了，我們回家里說罷。”我拍拍赫致的肩膀，又去扶著老夫人，領(lǐng)著眾人先往里面走。
他們夫妻兩個也停止哭泣，并肩跟著眾人。
進入到正堂里，侯爺和夫人端坐好后，赫致又上地前來重新又給請安。
只見他右手扶著殘疾了的腿，先將右腿彎曲，然后左腿再下去，跪完站起來時也需要有人攙扶，看這個樣子就是整個人都廢了，往后也沒有什么大用。
中午擺飯，全家連同著赫致的幾個姨娘都圍坐在桌子上，今日算是慶祝三公子回來，因此廚房里特意備了上好地吃食，滿滿一大桌子。
赫致看著這些，哭訴道：“在獄中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飯吃，如果不是二哥差人照顧，就算是每日吃餿飯也是會死人的?！?p> 說罷便又開始嗚嗚哭泣。
眾人都忙著勸慰。
乾元道：“三叔能夠回來，實在是一件幸事，過去的萬般苦楚就過去了，往后好好生活，一定是苦盡甘來呢！”
元姨娘道：“公子莫要難過，我給你看一件禮物?！闭f罷便讓人去叫奶娘將小公子抱來。
赫致疑惑道：“我有兒子了？元兒你生了兒子？”
我笑道：“小叔不知，你這個孩子都會走路了，如今父親回來還要給孩子取名字呢！”
大家都喜笑顏開道：“赫致這個孩子還是我們侯府里的第一個公子呢！”
“對啊，元姨娘對我永昌侯府有育子大功，今日赫致也回來了，我和你們母親商議，我們家現(xiàn)在風(fēng)雨飄搖也沒有更加合適的姑娘能夠嫁給赫致做正房夫人，所以，選個好日子就將元娘封為嫡夫人吧！”除了其他幾個姨娘不樂意外，其余人都紛紛給他們兩個道喜。
這也真是雙喜臨門，大家把酒言歡好不熱鬧的一頓晚飯。
天有不測風(fēng)云，邊疆戰(zhàn)事吃緊，朝廷不給撥付銀兩，就是光靠著永昌侯府幾代人的家業(yè)，這樣折騰也是不夠的，流兵成風(fēng)。
“夫人，千萬不可自己獨自去邊疆，就是你要去也要帶著我。”九煙已經(jīng)在旁邊規(guī)勸兩三天了。
“你沒有聽到宣讀圣旨嗎？”我質(zhì)問她。
“就算是家里在沒有人了，你若是走了，家里怎么辦？”九煙道。
“前段日子不是安頓給乾元和元夫人了嗎？”我提醒她。
“就算是你安頓好了，侯爺年邁，老夫人身體漸弱，三公子又不大管用，一盤散沙，怎么能夠經(jīng)得起。”
“九煙?！蔽依L聲音道，“如今公子為難，若是我在身邊陪著就算是有再大的困難也好有個寬慰之人?！?p> “那你想怎么辦？”九煙沒有辦法直接問我。
“明日便去告知侯爺夫人，今日便將事情說給兩位夫人?！蔽医辜钡馈?p> “關(guān)心則亂?！本艧熤倍迥_，“邊防你是去過的，打仗時就是多一個人，我擔心你啊······”她說完就要急哭了。
“公子如今有難處，我袖手旁觀，你覺得我司徒樂善就是這樣人嗎？”我質(zhì)問。
“小姐，我們力量微薄，怎么幫呢？”九煙道。
“前日里還說要我?guī)е闳ミ吔袢帐窃趺戳?？”我兩眼直勾勾盯著她?p> “不是我不愿意，是如今你一走娘親怎么辦？畢竟她就剩下i一個親人了?！彼梦夷赣H來管制我。
我深深吸口氣，緩和道：“母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可以寄托，就算我不在身邊，還有倩兒，你不要說了，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當然是要在小姐身邊的，我走?！本艧熖_。
“你去算算我們還有多少銀子可以使喚?！蔽曳愿赖馈?p> “不用算了，我們還有不到十萬兩，都是銀票，碎銀子也就是一百兩，連帶著嫁妝里的東西，總共不過七十萬兩?！本艧熰洁斓?。
“死丫頭，母親給了我的重要物件都被你算進去了？”我用手戳她的腦門。
“既然夫人將你托付給我了，那我必然是門門清楚，省得你被人欺負?！本艧熰僮臁?p> “傻丫頭，誰會欺負我呢，只是我們就將銀票和碎銀子帶上，珠寶首飾一律不帶，你準備些吃的，我們后日啟程?！蔽曳愿赖?。
“侯爺老夫人，你還要告訴嗎？”九煙提醒。
“算了，我們偷偷走，你也準備兩匹上等好馬做腳力，家丁里選幾個身手好的，樂意跟著我們走的?！?p> “小姐，若是要破釜沉舟，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本艧熂t著眼睛道。
“你這個家伙，剛才還不讓我走，一會兒工夫又變臉了，比唱戲的還會演?！蔽掖蛉に?。
“還不是因為你非去不可嗎？又不聽勸，我能怎么辦？”九煙一副不情不愿模樣。
晚間，我到元娘與赫致住處告知此事，要他們保密。不料赫致道：“二嫂此去定是兇險，家里的男丁好身手的我都招呼來你帶著，路上以防萬一?！?p> “三叔這樣開明，樂善也算是放心了?！?p> “嫂嫂，本來這件事應(yīng)該是我去做的，如今我身體殘廢，什么都做不成了，勞駕嫂嫂辛苦?！?p> “事情至此，家里有你我放心許多，元娘也是慣會管家，你們夫妻二人一定要好生照顧侯爹娘?！蔽以偃龂谕?。
“嫂嫂放心去，明日我選好了人，后日里離開時讓他們城門外十里處等你。”沒想到赫致原本紈绔，經(jīng)歷過劫難后竟心思縝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