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姐妹
偏廳,小筑。
“哈哈哈哈…”
陣陣笑聲傳來。
桌上杯盤狼藉,地上散落著瓷器碎片,破碎零星四散。
屋內(nèi)醉氣彌漫,酒味冷冽。
二人用最舒適的姿勢躺在椅子上。
唐玉香腮微紅,杏眼朦朧,紅唇微嘟,眼角含笑,“呵呵呵…我覺得我要飛起來嘞!”
“你醉了!”
歐若妙語氣變得更加放縱,像是脫離了束縛。
她面紅耳熱,暈暈乎乎,
“哎喲,怎么地在晃呀,是不是地震啦~”
她的聲音變得軟酥酥的,每說一句話都會(huì)帶著茹茹的顫音,仿佛酒精泡軟了她的舌頭。
“這才到哪?再來一杯!”唐玉掙扎起身,晃悠著倒酒,酒水洋洋灑灑,流了半桌。
“喝!”唐玉推過酒碗,軟軟坐下。
歐若妙惺忪睡眼,半睜半閉,似乎并不打算繼續(xù)喝了。
“呵呵呵…”唐玉狂狷地笑了,
“你還記不記得…烈火…”
歐若妙眼前燃起一片火焰,燒干了迷霧,她起身端過酒碗一飲而盡。
“咚!”酒碗被重重按在桌面。
歐若妙落回椅子靠背,雙眼失神,望著虛空。
“我記得…”她的聲音浸透了無力感。
“那是我爹,送給我的禮物…”
她的眼前閃現(xiàn)一片草原,
一匹棗紅大宛馬迎風(fēng)奔跑,它那精瘦的筋骨像刀鋒一樣突出分明。
它的兩耳如斜削的竹片一樣尖銳,奔跑起來四蹄生風(fēng),疾速輕盈。
它的體型飽滿優(yōu)美、四肢修長、皮薄毛細(xì),步伐輕靈優(yōu)雅、體形纖細(xì)優(yōu)美。
“它可真美…”唐玉喃喃道,
“我看見它第一眼就愛上它了…我跑去找我阿爹,我說…”
她擦去滾落的眼淚,“我說我也想要這樣的一匹好馬…”
“呵呵呵…呵呵…”歐若妙笑了,那聲音像哭泣。
唐玉咬著牙笑道:“阿爹說,這大宛馬駒,世間罕有,世上僅此一匹…再也找不出第二匹…我哭著去找你…”
“是…”歐若妙輕哼道。
“我們從小就是好姐妹…從小到大,無論我想要什么,只要我開口你都肯讓給我…”唐玉眼睛里閃著幸福的光。
“是…”歐若妙輕哼道。
“果然,你毫不猶豫,把它讓給了我,你總是那么善解人意,你總是會(huì)替別人著想...”唐玉閉上眼睛。
“是...”歐若妙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開心極了,我興沖沖地跑去看它,它居然給我臉色看。把我喂的干草撒的到處都是,看到我來到馬房,它就躲角落里,屁股對著我,面壁思過那樣。我叫它,它不理我。”唐玉睜開眼睛。
“呵呵...”歐若妙的眼睛卻閉上了。
“你來了...你跟它說,你過來。它立馬轉(zhuǎn)過來,跑來跟你親昵。你要出去的時(shí)候,它咬著你的衣領(lǐng)不讓你走...”唐玉的眸子深不見底。
“別再說了...”歐若妙閉緊了眼睛,擠出眼淚。
“我知道,我雖然的到它,卻得不到它的心...”唐玉的眼神閃過一絲惡毒。
“別再說了...”歐若妙幾乎在祈求。
“我就把它給殺了!哈哈哈哈...“唐玉笑了,笑聲蒼涼。
歐若妙的眼淚連成線,打濕手背。
“后來...”唐玉又飲了一杯,“后來我阿爹不在了...你對我說,我們永遠(yuǎn)都是好姐妹,今后無論我要什么,只要你有的,你都會(huì)讓給我...”
“...”
“是不是...”唐玉瞪圓了眼睛。
“是...”歐若妙垂下眸子。
“再后來,你跟我大哥訂了婚約,我開心極了,有這么一個(gè)疼我的嫂子,我肯定是這世上最開心的人...可是...不久之后你爹也不在了...婚約也取消了...我大哥再也沒來過這里...雖然他沒來過...這些年...這些年...他卻一直在為你遮風(fēng)擋雨,你以為鑄劍山莊能撐到現(xiàn)在,是靠你手下那幾個(gè)廢物嗎?”唐玉逼視著她。
歐若妙似乎麻木了,一語不發(fā)。
“我長大了,我也明白了,你對我那么好,是因?yàn)槟闱肺业模∥业鶠槟銡W家而死!你還擅自毀掉跟我大哥的婚約!”唐玉咆哮著。
歐若妙看著她,靜靜承受著唐玉的暴風(fēng)驟雨,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唐玉安靜下來,“呵呵呵...你不解釋,我也明白,這都是為那些江湖道義之類的奇奇怪怪的理由...這些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歐若妙緊蹙娥眉,感激地看著她。
“現(xiàn)在,他來了...”唐玉笑了。
“是的...”歐若妙也笑了。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他,他兔子似的趴在一邊,身上又臟又臭,慫的要死...”唐玉的心情陰轉(zhuǎn)多云。
“呵呵呵...”歐若妙放下所有的束縛,開心地笑了。
“他呀,為了一個(gè)小寡婦,正面沖上去,跟黑衙門的四個(gè)高手拼命,砸碎了他們的腦殼...”唐玉眼前晃過李泰的笑臉。
“這我倒不知道...”歐若妙坐直了身子。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唐玉滿眼得意,像炫耀著心底的某種寶藏。
“我?guī)鰜淼臅r(shí)候,他居然先問那個(gè)小寡婦!”唐玉晃晃腦袋,做出個(gè)起鼓鼓的模樣。
“哈哈哈哈...”歐若妙放肆地笑了,“后來呢?”
“我跟他說,小寡婦上天啦!”唐玉小手伸出做出個(gè)放煙火的動(dòng)作。
“他那個(gè)表情啊,比死了老婆都難過!其實(shí)呀,小寡婦活得好著呢...”
“是??!“歐若妙不可置信說道。
“天降異象,那么大動(dòng)靜,各地官府的人都在向白頭山聚集,就算是黑衙門的人也不敢久留,更別說屠村了...可憐那個(gè)小寡婦,天天坐在門口等他呢!”
“哈哈哈...”
二人笑成一團(tuán)。
“再后來...你就來了...”唐玉像是泄了氣,靠回椅子。
“是...”歐若妙的眼神黯淡下來。
“我喜歡他...很喜歡,非常喜歡,非常非常極其喜歡...”唐玉說的分明。
“...”歐若妙不說話。
“把他讓給我...”唐玉終于開口了。
“...”歐若妙還是不說話。
“把他讓給我,你不許喜歡他!”唐玉說的更大聲了。
歐若妙伸出手,顫巍巍摸向酒壇。
唐玉站起身,搶過酒壇惡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叫著,“把他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