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約莫記得葫蘆口有了一絲光線,我拼了命地飄出去,然后就是漆黑一片。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人死了變成鬼,鬼死了?會灰飛煙滅嗎?
再次睜開眼時還是熟悉的景象,我看著槐樹琢磨著這幻香還是個存檔的穿越時空?
奈何這次我飄不出來了,我真的變成了一株花,一株仙靈山遍地都是的花。
好處是我長在槐樹下,槐樹正長在上神房前,我想著上神既然第一次能看到我,現(xiàn)在大概也能看到。
——直到我差點喪命于他的腳下。
對不起,我多想了,我們并沒有默契。
看不見就看不見吧,估摸著是我被那葫蘆中的火燒的散了形。
不過好在這兒靈力重,大抵養(yǎng)個百年也差不多能好吧。
下午照例是上神打坐的時間,我有些無聊,想著要不睡一覺?就突然聽見清脆的聲音問:“神仙神仙?你叫什么呀?”
風月睜開眼看著樹上晃著腿的綠衣女子,微風襲來,女子綠色的裙擺隨風飄動。
我一時間愣住了,沒想到,傾世滿山的槐樹,居然是因為清河是個槐樹樹靈。
風月閉上眼問她:“我叫風月,你可是小鬼?”
我撇撇嘴,上神沒飛升之前眼力可不行,鬼和樹靈也分不清楚。
清河跳下樹端坐在他面前仰頭湊近看著他道:“神仙哥哥真漂亮,清河不是鬼,清河是這槐樹樹靈?!?p> 嘖嘖嘖,我閉上眼,我酸了,我眼不見為凈好吧。
不過這仙靈山也太bug了吧,連棵樹都能成精。
之后的日子里,我每日睜眼和閉眼看到的都是上神和清河秀恩愛的場面。
一個單純活潑,一個高冷干凈,不得不承認,真是般配,只是我那養(yǎng)了許久的烏鴉,不知是死是活。
有時候,我倒是真有些想念給它抓蟲子的那些日子了,如若那日它不去覓食,如若那日我沒去尋它,如若……
沒有如若,上神與清河本來就該遇見,我哪兒來的能耐可以阻止這些如若?
這么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我逐漸有了些力氣,也能借著風朝對面打坐的上神揮揮手,雖然他肯定不知道,不過我樂在其中。
有一日風雨交加,我那常開不敗的花瓣也被吹走了許多,剛恢復的力氣都用來拼命護著最后一片花瓣。
年紀輕輕便禿了頭,已經(jīng)逃離理科生禿頭結(jié)局的我,一定要阻止這樣的悲劇。
清河那日趴在上神門口哭的梨花帶雨。
我看著甚是心疼,上神這樣的鋼鐵直男,我真怕結(jié)局突然變?yōu)榍搴影l(fā)狂殺了他。
隨著清河的慘叫,一道雷直直穿過屋檐劈進屋里。
我聽見上神悶哼了一聲。
看吧,這樣不上道的男同志,天都看不下去了。
那三道雷劈了一夜,等天漸亮了,我這個不合格的吃瓜群眾也沒心情看戲了。
清河已經(jīng)哭得暈了過去,我努力地想彎著腰看看屋里,可是我的力氣耗盡于保住最后一片花瓣,此刻軀殼根本不為所動。
而后一道刺眼的光突然從屋里散向四面八方,很快又消逝了,一起消逝的,還有上神的悶哼聲和他的氣息。
此后我再也沒見過上神。
只是有一日背弓少年和大胡子站在槐樹下看著那個已經(jīng)許久沒人推開的門。
他們說上神飛升了,說他不負眾望。
后來許多年,我見過清河從樹上跳下來為上神打掃打掃屋子。
那之后她就面色陰沉地下山去,很久才帶著傷回來,然后又隱進樹中。
對了,還有一位老者。
他背著弓爬上來,坐在石桌上歇了好久,后來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他一直在自言自語,他說:“三哥,你知道風家被仇人追殺嗎?長輩們說得對,你可真是個沒有良心白眼狼,做了神仙也不回來見我們,也不保佑家里人。”
他約莫是爬的累極,靠在桌上睡了好一會兒。
醒了以后他又繼續(xù)絮絮叨叨:“三哥,我可真羨慕你,三哥,你知道嗎?我射箭技術(shù)特別好,這仙圣可無人能與我做對手?!?p> 他臨走前不舍的摸了摸木門道:“三哥,即使家中長輩都罵你不孝,我仍然視你為神。你自小聰穎,他們算到你會有做神仙的命格,而后將你丟到這山中不聞不問二十余年。我記得你多次哭著回去求他們讓你回家,但是爹和二叔只是將你打的半死再丟回山中?!?p> 他說著咳了好幾聲,像是要把命咳沒了,“三哥,我也時日無多了,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對不住你。那次你餓暈在風雪中,奶娘看不過去悄悄將你抱回府中。爹老是逼我修習,說我愚笨如豬不似你,我向來嫉妒你,因而那日故意去向爹告了狀。你如此聰慧,肯定早知道是我,你肯定怨我。大抵我們都是罪有應得,奶娘死在二叔喂養(yǎng)的狼狗嘴里,你被咬傷了胳膊,丟回山中。”
這樣沉默的生活讓我感覺自己仿佛已經(jīng)過了幾輩子,我也在這山間靈氣中終于養(yǎng)好了葫蘆里逃生受的傷。
可是我出來的那日約莫時機不太巧。
我有些渴,起爐煮水時被身后的清河嚇了個半死。
真是靈嚇鬼,嚇死鬼。
“你是花靈?”清河靠著柱子疑惑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老實道:“不好意思,我是個鬼?!?p> “鬼?竟然能入仙靈山?你還敢動風月的東西?”
她一臉戒備地看著我,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驚恐地看著我問:“你是鬼?你來這兒多久了?你認識上神?”
我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女生的嫉妒心我可不敢輕易觸碰。
但是我不回答她貌似也猜到了結(jié)果,快步走過來一巴掌打翻我手中的熱水。
雖然我不過是個什么也不會的小鬼,但是我所有的感覺可都是有的,一時間只感覺滿手都是火熱。
清河目光變得兇狠,她笑道:“是你,我要殺了你。”
我和她貌似還是第一次見面,怎么突然就有了這樣只能殺之而后快的情誼?
而我連句“你為何要殺我”還未問出口,只見得她在手中幻化了一把劍刺過來。
劍聲伴著一縷風直抵眉間,我手落在紅繩上,我感覺我這條鬼命在這兒甚是不易。
這樁生意可真是難做,還不如回去好好做我的神棍。
紅繩還沒扯斷,清河的胸前突然流出綠色的液體。
一道白光貫穿她的身體,而后消散在空氣中。
她側(cè)身回頭我才看到她身后的上神,還是一襲白衣,只不過滿臉都是驚慌。
還是稚嫩。
我揚手將清河消散的靈識放進鎮(zhèn)靈瓶里。
我安慰他道:“上神您莫急,她還不會死,把她靈識放回本體,養(yǎng)個百年就會醒了?!?p> 上神跌坐在地上,我一時間也有些難受。
沒想到這第一次,我就沒攔住,我還不如自己撞到她劍尖上去呢。
誰能想到?上神第一次殺了清河,居然還是為了救我。
“上神,誒,您莫急,待她醒了我親自去消失在她面前替你解釋,我可真對不住您。這樣兒,我南魚閣寶貝多,您若是想要我都送給您。誒,真對不住,不僅沒攔住您,還是因我而起。”
我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我真怕上神會自責。
他這樣的人,站在云端就好了,壞人還是讓我這個小鬼做吧。
“小鬼,與你無關(guān)?!?p> 上神轉(zhuǎn)身進屋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一股腦兒全倒在我手背上。
他說:“清河屠了我滿門,先賢有怨,過不了五等河,不殺了清河,他們不會罷休?!?p> 誒,看來這第一次,清河還真是非死不可了。
我搖了搖頭,莫說,這些藥還挺有用,冰冰涼涼的,還有些舒服。
把清河的靈識封進樹中,上神將我的附身體——那株花,連同我?guī)チ肆舭住?p> 他說:“清河本是集天地靈氣而幻化的樹靈,因我差點入了魔。我親手殺了她,觸犯生靈,恐怕得入輪回受罪抵過,你就在這兒等我吧,以免清河醒過來又要殺你?!?p> 我不知為何會給上神留下不靠譜的形象,他反復提醒我讓我莫要離開,他會很快回來。
我尋思著這會子的上神可真是個嘮叨鬼管家婆,這怕是唐僧投胎,說起話來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