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庇陂L亭手忙腳亂的去撿那個杯子。
下一秒一道陰影閃過,方娉的兩只手在她眼前落下,直直將她撿茶杯的兩只手按在一地的茶杯碎片上。
“??!對不起,長亭表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幫你來著。這個可惡的桌子,它絆了我一跤。”
方娉縮在一旁哭泣,瞧著倒像是她受傷了一般。
于長亭沒了所有力氣一般坐在地上。
十指連心,但她連心痛也沒有了,就感覺一切都靜下來了,什么都聽不見看不見。
她顫著聲道:“你走吧,方娉,我今天累了,我想休息一下,你走吧?!?p> 走吧,她想,再也別來了。
于母見方娉跑走了,便想著去看看于長亭。
一進(jìn)門,便見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走近一些才見滿地的碎片與鮮血。
她兩只手放在膝上,裙擺被染的鮮紅。
“亭兒?”于母忙跑出去叫人請大夫,然后進(jìn)門將她扶到床上。
血水換了好幾盆,那大夫搖頭問道:“怎么回事?怎么會這么多碎片在里面?”
好一會兒又嘆氣道:“這姑娘還挺能忍,也沒哭……”
碎片挑出來,兩只手掌都是血窟窿。
于長亭看著那些滴落的鮮血,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手札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日沒寫了。
等于長亭手能勉強(qiáng)拿起東西了,她尋了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到屋后將那些寫滿吳原新名字的紙張一張張撕下來,認(rèn)真看一遍,茫然笑著燒掉。
她從不知自己手札大半本都寫了吳原新,也從不知原來自己這樣傻氣過。
火苗吞噬紙張速度很快。
半年多的回憶,不過一個夜晚,就消失的干干凈凈。
“亭兒?!庇谀缚此袷莵G了魂一般,心里很是焦急,便執(zhí)意帶她去佛堂求簽。
于長亭抽的下下簽。
那師父嘆氣道:“姑娘,做與不做,信與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間。但,一步錯,步步錯,慎行慎思?!?p> 下了山,于長亭讓于母先回家,自己坐了馬車兩個時辰,到了城東吳家。
正在思索要不要讓小廝通報時,見方娉從門內(nèi)出來。
她來不及躲藏,撞了個正著。
“長亭表姐?”方娉迎上來,先看了看她的手問道:“手好些了嗎?”
于長亭揮了揮手道:“好些了?!?p> “這是?來找吳原新?”
方娉問她:“要不要我進(jìn)去叫他出來?剛巧我們準(zhǔn)備去找你呢,我爹娘正和吳原新爹娘商量我們的婚事呢,你來得剛好,不然過兩天范許去找你便麻煩了?!?p> 于長亭:“范許?”
“對??!原新他太忙了,沒時間去見你的,你知道的,就范許比較閑?!?p> 她給了于長亭一個于長亭看不懂的眼神,繼續(xù)道:“再說,原新給我提過覺得你和范許挺合適的。正好,我們倆成了,也撮合撮合你們唄。說不定他去找你時,還會順便向你提親呢。
長亭表姐,范許這個人可好了……誒,長亭表姐你去哪兒?”
“我,我過來買東西的,我得回家了,我……我先走了?!庇陂L亭忙不迭朝后跌跌撞撞得退了好幾步。
她想,說什么忙,大概就是討厭不想見到吧。
等坐馬車再回到家里,她關(guān)上門,將自己埋進(jìn)被子里。
沒過幾日,范許真的上門來了,后面還跟了幾個小廝,帶了挺多東西。
“范許?”于長亭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他們逼到了懸崖,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
她笑道:“你們算什么東西?憑什么自作主張就安排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吳原新是我什么人?你們滾,都滾!滾得越遠(yuǎn)越好,我于長亭倒是是做錯了什么,才遇上你們?”
她感覺自己像瘋了一樣,說了很多話,把他們都拎出來罵了一遍,最后將那幾本話本砸到范許面前。
她說:“好聚好散吧,就當(dāng)從未認(rèn)識過。我真的,真的很后悔認(rèn)識你們?!?p> 然后她關(guān)上門,好像生命被抽空一般滑倒在地上。
于母將她抱在懷中,輕聲道:“沒事了,亭兒,沒事了?!?p> 她自小脾氣就很好。
于家不是大富之家,但于母和于父都希望她能長成獨(dú)立有主見得姑娘,所以花了許多錢送了許多禮供她去私塾。
于父常年在外經(jīng)商,她打小便懂得父母不容易,向來與人交好,受了委屈也從不哭鬧。
只忍不住的時候,蒙著被子哭一場。
第二天醒來,又變成大家口中溫和的姑娘。
若不是,真的失望透頂,也不至于說那些話。
但等第二天睡醒了,又開始后悔。
畢竟這事與范許沒什么關(guān)系,嚴(yán)格來說,范許和她同樣悲慘。
于是反思著反思著,就坐上去城東的馬車。
范許見她時眼里還摻雜著些憤怒,舉止也帶著冷淡和客氣。
他道:“怎么了?上次還沒罵夠?這次來我家接著罵?我和吳原新也是瞎了眼,才一直將你奉若神明,同別人說起都是驕傲?!?p> 聽他這么一說,于長亭心里更難受了。
看來范許果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也是個受害者。
于是她低下頭道:“我為我那天說的話道歉,希望你能原諒。”
“喲。”范許嘲笑道:“受不起受不起,于才女這一拜折煞范某人了,認(rèn)識我們,是你倒了霉,你怎么還先彎腰道歉了?!?p> 于長亭繼續(xù)道:“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氣,但是那天我同樣很生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那天的感受。原諒我太難的話,你就當(dāng)從來沒認(rèn)識過我吧。是我的錯,我太瞧得起自己了,希望沒給你們造成傷害?!?p> 說罷她抬頭看著范許道:“范許,你很好,再見。”
那一天就這么結(jié)束了。
雖然沒聽到范許的原諒,但終歸道歉了,心里便好受一些。
剩下的,只是怎么忘記吳原新了。
于長亭那會兒打聽過我,本來想著招魂師可能會有什么讓人忘情絕愛的符咒靈藥,所以特地來找過我,不過沒找到。
嗯……不過我的確也沒有。
后來就放棄了,心思都放到詩詞文章上面。
她想,總有一天會放下的。
后來,有一天,有人上門拜訪了。
她泡了一杯茶給范許,范許問她:“于長亭,你真的忘記吳原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