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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魚舊志

魔書·鏡花水月三

南魚舊志 南魚晚 2424 2019-09-10 23:00:00

  “紅。”我低低說了一聲,執(zhí)上南尋,走進(jìn)孟府,很是寂靜,靜得只能聽見風(fēng)聲。

  大堂的門大大敞開,但卻是一個人也不見,我慢慢走進(jìn)屋里,走到桌面。

  俄而一陣風(fēng)迎面而來,空氣中是淡淡的有些奇怪的味道,霎時間天地迷亂。

  “暗?!蔽业吐暤?。

  我踏進(jìn)了八卦陣,四周立起黃符,原本這些對我沒什么用,我正欲執(zhí)劍破開,便見那黃符后走來一人。

  容貌怡然,很是清秀,額間一朵血色牡丹,開的絢爛。

  他冷冷的看著我,“別來無恙啊,墻頭姐姐?!?p>  我端坐在木桌旁,看著那個當(dāng)年一臉稚氣,如今卻已是眉清目秀的男子。

  九年,非快非慢,剛巧足夠讓他長大,懂事,復(fù)仇。

  “你不解釋嗎?”許是寂靜太久,他有些不耐煩道。“哦,還是你是啞巴?”

  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我看見大腦里冒出來兩個字,我順口道:“渙兒。”

  他揚(yáng)手掀翻了木桌,甩袖離去。

  “渙兒。”我反復(fù)在牙齒間輾轉(zhuǎn)了這個詞。

  真好聽的兩個字,比青衣好聽,比南尋好聽。

  第二天渙兒將我從木盒里放出來,他問:“你不過是個人?為何……”他還沒說完,見我在陽光下“滋啦啦”冒煙。

  他一時間嚇了一跳,后知后覺往我身上貼了一道符。

  但沒用,符紙燃盡,我仍然在冒煙,露在陽光下的皮膚燒起了一個個水泡。

  他趕緊將門窗都關(guān)起來,又落下簾子,抱了許多東西擋住光。

  然后在黑暗中,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靜靜地看著我。

  “為什么?你明明是個人?!彼麊柕馈?p>  我不知道怎么告訴他,我身上有一種毒,是不能見光的。

  “莫要再喚我渙兒了,我叫周陌渙,記住?!?p>  彼時我正盤著腿坐在地上看他吃飯,他問我,“你餓嗎?”

  我搖搖頭,我餓的話,喝血吃心比較適合我。

  吃完飯他出門了,回來時給我?guī)Я艘灰u黃色的衣衫。

  他說:“換上這個,女子怎么常年一身青衣的……對了,你叫什么?”

  “渙兒?!蔽艺J(rèn)真看著他。

  他幾近崩潰道:“周陌渙,我叫周陌渙!”

  我往后退幾步道:“青衣?!?p>  “青衣不好?!彼f衣服給我,說:“這個比較適合你?!?p>  我指著自己道:“青衣,好,我,青衣?!?p>  說完我猛喘幾口氣,我大抵從來沒一次性說過這么多的話。

  “你的意思是?”他有些疑惑道:“你的名字叫青衣?”

  我點(diǎn)點(diǎn)頭。

  “好的,青衣?!彼荒槦o奈,“你是青衣,我是周陌渙?!?p>  “來,跟我念,周陌渙?!?p>  “周……”我艱難開口道。

  “周陌渙?!?p>  “周……”

  “陌渙。”

  “陌渙?!?p>  “嗯?!彼麧M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連起來,說一遍。”

  “周……”我絞盡腦汁,“周……陌……渙?!?p>  “對的,青衣真聰明?!彼嗣业念^,將手中的衣物遞給我,“青衣去換上這個?!?p>  我東扯扯西拉拉,還是被這衣物磨得難受。

  “不舒服?”周陌渙問道。

  我點(diǎn)點(diǎn)頭。

  “挨著!”他大聲吼道。

  我低頭拉著衣袖,沒有說話。

  他突然走過來,彎下腰看著我:“那一身青衣一點(diǎn)都不好看,不適合女子穿,明白嗎?”

  夏雨不來,四月的荷塘不綠。

  周陌渙試了很多符紙,終于能讓我行走在太陽底下。

  我開始吃他吃的東西,躺在床上而不是地上睡覺,在雞鳴時起床,在陽光隱去時入睡。

  我還會煮粥,會很是自然喚他:“周陌渙?!?p>  周陌渙的玉掉了,他找了許久,沒找到,他惆悵了許久,很長一段時日都沒有出門。

  我依舊喜歡坐在墻頭,看落日,看墻下路過的人。

  那天和往常一般,周陌渙出門替人捉妖去了。

  他是六階天師,等級不低,因而總有很多人花大價錢請他。

  那天我還坐在墻頭,那時候已經(jīng)是滿目的綠色了。

  周陌渙將南尋用結(jié)界封住了,連同我一起,關(guān)在這屋子一里以內(nèi)。

  我看向天邊漸漸淡去的云霞,才想起已經(jīng)很久沒見魔尊了。

  “哈哈,肯定值不少錢?!?p>  天色暗下,墻角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

  我低頭看去,見一個賊頭賊腦的人,他彎在墻角,自袖間倒出許多的東西。

  有筆,有硯臺,有碎銀……還有,一塊玉,我眨眨眼,正是周陌渙心心念念的那一塊。

  周陌渙說,不認(rèn)識的人不能說話。

  “紅!”我喊道,然后跳下去,我忘了我沒有南尋了,也忘了這墻頭有點(diǎn)高。

  “這從哪兒來的小丫頭?”那人見我從天而降嚇了一跳,下意識便狠狠朝我踢了一腳。

  我剛抓住那塊玉,便感覺后背被人踢了一下,這身體過于瘦弱,竟然直直給踢到身后的湖中。

  我水性極差,而且很怕水。

  一時間掙扎都忘了,看著那塊玉,漸漸閉了眼。

  恍惚間有人將我從湖中撈出。

  那人的聲音像是從夢里傳來一般,他說:“小丑魚,怎么還溺水了?”

  看來果然是一個夢了。

  “殘殉?!蔽以趬衾飺P(yáng)手抓了一把,卻什么都沒抓到,睜眼看到的人是周陌渙。

  “都說過好好待在家里!”他怒道。

  “渙兒?!蔽遗榔饋砜恐鴫?,胸腔里大概是灌了水,有些冷。

  “周陌渙,我是周陌渙!當(dāng)年那個傻孩子渙兒已經(jīng)死在你的掌下了!現(xiàn)在活著的是周陌渙,是應(yīng)該殺了你為爹娘報仇的周陌渙!不是那個傻子一樣將殺我全家的仇人當(dāng)做姐姐的渙兒……”

  我沒看他,自懷中掏出那塊玉放到他面前,起身扶著墻蹣跚離開。

  我不想吃飯了,也不想好好睡覺,我總趴在周陌渙的窗口……

  看我的南尋劍,它感應(yīng)到我來了,發(fā)出淡淡的光,但是它被結(jié)界困著,掙扎幾下又放棄了。

  我坐在墻頭數(shù)著時間,我一道一道刻在墻上的劃痕,是我離開魔界的時間。

  那天救我的是魔尊,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別,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我認(rèn)得出。

  可我不知道,小丑魚是什么東西。

  “青衣,過來?!?p>  我不記得是多久之后,周陌渙好像是突然想起來家里還有個我,難得心情不錯的叫我。

  他坐在書桌旁,拿著筆,朝我揮揮手,他教我寫“青衣”兩字,一遍又一遍。

  他念:“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p>  他說這是夫妻之間互定終身,白頭偕老的詩。

  他說,夫妻之間,男子喚夫君,女子喚娘子。

  時隔今日,我才知道那夜賣燈女子說的“你家娘子”是何意思。

  我猜,魔尊大概也不懂人間這些很復(fù)雜的東西,這么一想,我又想到我埋下的那個花燈了。

  “青衣,莫要走神。現(xiàn)在我再教你兩字,想著何字???”周陌渙問道。

  “殘殉?!蔽业偷偷?。

  周陌渙說,想要什么要去借,要說謝謝。

  魔尊說,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得到,沒人會永遠(yuǎn)伴在我身旁。

  周陌渙說,要學(xué)會與人交流,學(xué)會和人交談。

  魔尊說,沒必要學(xué)太多,只要學(xué)會一個人,學(xué)會活著就好。

  周陌渙說,要記得每個人每件事。

  魔尊說,不要學(xué)會記憶,記得太多便會有太多煩惱牽掛。

  我不知道誰說的是對的,我只知道,在我說出這兩個字之后,周陌渙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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