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六年五月,西北大軍重挫狄鶻,致其元氣大傷,于后日遞來降書,朝野蕩氣,帝甚悅,許諾回朝之日,于城門親迎。
永興六年六月十六西北軍得勝回朝,時值雖非盛夏還伏虎,轉(zhuǎn)頭立秋楓林染的時節(jié)。
封府。
日前便收到封琎來信,府里上下皆振奮,今日可是二少爺回京之日。
闔府內(nèi)外洋溢著喜氣,封媞也破天荒地早早起身。
“小姐,奴婢該死——”燕兒給封媞別簪子,一不留神扯到了封媞的頭發(fā)??粗〗惆櫝梢粓F的臉,燕兒想死的心也有了,萬一小姐不帶她出府……
正打算開始求饒,卻聽得一句:
“你這么緊張做什么,還不趕緊弄完!”
燕兒張著嘴巴,一臉錯愕。驀地,抬起手便摸著自己的額頭,沒發(fā)燒啊,小姐竟然沒罵她……
“快點兒!”封媞催促。
雖說語氣不好,可對燕兒來說卻宛如天籟。小姐今日沒罵她!
恍恍惚惚起身,手下動作卻絲毫不敢懈怠,片刻便幫封媞打理好了頭發(fā)。小姐今日,竟也這般開心?
也對,畢竟是親兄妹啊……
覓園,阿菂自是早從雷軍處得了消息,今日大軍歸京,全城百姓都往城門那兒涌,十方居所處的東榮街是將士進城后的必經(jīng)之路,二樓雅間更是好幾天前就都訂出去了,想必今日茶錢也能進不少。
抵不住心里的躁動勁兒,阿菂哄誘著阿霜一起去看,阿霜也是個閑不住的。
這不,一大早起來就對著阿元各種賣乖討好。
“小姐,你可還記得城門那兒的那間茶樓?”阿霜一臉討好的樣子,要是有條尾巴,都恨不得搖上一搖,“上次,那掌柜告訴我,近幾日有好茶來,絕對不容錯過的!”
阿元看著有些想笑,轉(zhuǎn)頭又見阿菂瘦削的臉上也是一派掩不住的新奇。
“雖是這么說,可阿霜你也知道,是外祖父愛喝茶,你家小姐我可沒這喜好……”阿元輕蹙眉頭,鳳眼兒有絲懊惱。
阿霜小臉兒一垮,借著轉(zhuǎn)頭空擋,忙打了個眼色給阿菂。
“……”阿菂努力維持著一臉正經(jīng)的模樣,“小姐,您那天不是說十方居小食好吃么,我過會兒去給您帶兩樣去?”
阿霜瞪眼,好你個阿菂,這般過河拆橋!
世事兩難全啊。阿菂眼神一躲,死道友不死貧道。
“可我今日無甚胃口……”
阿菂嘴角一抖,得了,懶得不想動……
“想來東榮街熱鬧得緊,府里確是悶了些。”阿元起身撩袖,說道,“你們不走,我可要走了?!?p> 阿菂、阿霜一愣,忙跟上步子,“小姐,您出去透透風(fēng)兒,胃口鐵定好!”
阿芠看著三人出了院門的身影,說道:“阿芷,小姐可真寵她倆?!?p> 阿芷深深看了阿芠一眼,轉(zhuǎn)身往西廂去了。
阿芠有些訕訕,素來喏喏的人竟是啐了一口。
城門外,烈日度金甲,烏泱泱卷起黃沙,呼嘯嘶啞,青天之上,似是昭下,鐵血戰(zhàn)士而今已歸家。
明黃華蓋在風(fēng)沙中飛揚,像是獵獵旌旗,覆著蒼穹,凝聚織就天家威勢。
御輦上的金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呼和著風(fēng)聲,聲聲召喚。老皇帝端坐其上,望著遠(yuǎn)處行軍陣陣,宛如一條墨色巨蟒蜿蜒而行,帶著西北的苦寒蕭瑟,攜著沙場的嗜血威壓,榮譽滿載歸途。
在深宮無邊孤獨算計中早已沉寂下來的浴血精魂,今日卻在金鈴聲聲,黃沙鳴鳴中緩緩蘇醒,將欲噴薄。
男兒何不帶吳鉤,
威震四海并九州。
沙場射月臂彎弓,
若個書生萬戶侯?
御輦周圍立著滿朝文武,此時此景,鏗鏘之情油然而生。
大軍之中,來人策馬前行,一身玄黑鐵甲,烈日鍍金光,風(fēng)沙掩其眉目,卻難掩其周身氣勢,一桿長槍拖地,槍尖在沙石上茲拉著火花,明明滅滅。
翻身下馬,戰(zhàn)馬長槍交予左右,肩闊腿長,邁步間已至。
“鎮(zhèn)國將軍長祁之孫長峰叩見陛下,吾皇萬歲!”來人撩袍抱拳行禮。
“好!鎮(zhèn)國將軍府一門英烈,英雄輩出!起身!”老皇帝大笑道。
長峰起身,眾人這才看清來人面目,只得說一句不愧是長祁之孫,世出雄風(fēng)。
墨發(fā)高束,一身鐵血威勢,倒讓人容易忽略這無雙樣貌。
端的是,劍眉飛入鬢,滿目落星辰。
罷,閨閣女兒又多一思慕之人。
“父皇,此番對戰(zhàn)狄鶻,長將軍運籌帷幄,用兵如神,才有我軍一反頹勢,聲名遠(yuǎn)播。該是重賞,以慰全軍。”
皇三子高宣,受封安王,生母麗妃乃戶部尚書趙之禮長女,頗受帝寵。
太子心中冷哼,面上和善,道:“三弟說得甚是!”
老皇帝眼中深意一閃而過,大笑道:“西北軍得勝還朝,該當(dāng)重賞!”又看向面前的長峰,似是欣慰,道:“長峰上前聽封?!?p> “長峰在!”說著抱拳下跪。
“西北一戰(zhàn),你功不可沒,不墮你祖父和父親的臉面,朕心甚慰。今特封你為新一任鎮(zhèn)國大將軍,承你祖父之名,父親之至,護我河山,揚我天朝國威?!?p> “臣遵旨!謝主隆恩!”長峰俯首,拳頭緊握。
“皇上圣明!”丞相俯首挑眉道。
“皇上圣明——”眾人亦俯首相和。
御輦在前,行過東榮街,民眾叩首,只有忍不住好奇偷瞄的人,天家威壓之下無人敢喧嘩。
然而御輦不過剛過,東榮街便似沸騰,推推嚷嚷的人群,樓上呼嚎的男女老少,絹帕遮面,俏臉微紅的閨閣女兒,膽大之人丟下的花兒,都在宣示著自己的熱情。
將士們也受感染,一張張剛毅的臉上,眼眶微紅,為百姓的熱情相迎,為死去的同袍戰(zhàn)友,為孤獨等候的老父老母,為自己的勇往直前,為守河山不遭踐踏,為使百姓免受流離,值了!
封媞看著一馬當(dāng)先的人,一張臉紅得似要滴血。若是可以,她也想像那些姑娘一樣,抖開帕子,丟出鮮花,大聲喊出那人的名字。
燕兒在一旁倒是無所顧忌,一直喊著:“二少爺——二少爺——我們在這兒呢——”奈何人聲鼎沸,馬上之人無從得知。又忙拉著一旁的人激動地說著:“看見沒,看見沒,那個穿著銀甲騎馬的是我們家二少爺!”
行至十方居,長峰似有所感,猛地抬頭,便見阿元無奈笑著的一張臉,嘴角無意識的勾起。
“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眼熟得很?”阿霜看見長峰抬起臉,越發(fā)覺得有些面熟,便拉著阿元說道。
阿元卻直直地盯著楊廣坤,“白面閻羅”可也不是浪得虛名!一張玉臉?biāo)剖怯泄?,只眉眼間多了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啊,眼熟得很……”阿元微微皺眉,在哪兒見過呢?
長峰見阿元一直盯著他身后,劍眉蹙起,心里狠狠罵著封琎,奈何順著阿元視線看過去,入眼的卻是楊廣坤笑得花枝亂顫的臉,心里怨念驟起,本就一身威勢,愈發(fā)顯得有些嚇人。
阿霜看著長峰,不自覺地打了個顫,許是認(rèn)錯了吧,茶樓那人可沒這么大的戾氣啊……
奔跑的柚子耶
長峰:阿元阿元,求關(guān)注!楊廣坤那老男人不適合?。ㄨ肿訐副?,你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