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杜衍和先生請了半日假,親自帶著禮物到了宋府,名義上是看望宋黎,然帶來的東西,實則有一半都是用來給阿元賠禮的。
石蘭院里,宋晴一邊繡著荷包,一邊聽著紫浣敘說著昨日探來的消息,那藥粉確實是起了作用,宋元也確實是驚了馬,情況也確實是十分兇險,只是可惜緊要關頭被一名男子救了下來,倒是毫發(fā)無傷,一時心里恨恨,算她這次走運!
“二小姐,聽說杜府有人來看少爺,帶了好些東西!”有丫鬟急匆匆跑來,喘著氣道。
宋晴眉眼一動,還不待出聲,便又聽這丫鬟斷續(xù)說著:“只是……少爺全都送去了大小姐那邊……”
針尖霎時扎在了細嫩的指尖上,有血珠冒出,宋晴嘶得倒吸了一口氣,胸口急劇起伏了兩下,片刻后,也不看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咬著牙根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紫浣出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矮榻上的宋晴,眼底幽幽,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二小姐的舉動,即便馬場上有男子救了大小姐,勢必會發(fā)生肢體接觸,可人命關天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就憑此便散播大小姐不守規(guī)矩,與外男勾結的謠言,一來沒有憑據(jù),二來,污了大小姐名聲,于她自己又有什么好處呢?
罷了,只要不干擾她的計劃,與她又有何干?
覓園。
眾人看著堆滿了桌子的禮物,一臉好奇,少爺不是受傷了?怎么還往小姐這兒送來這么多東西?目光紛紛轉向阿霜。
阿霜一臉不明就以,心下又不斷猜測,難道昨日馬場里真的打起了群架?小姐在一片混亂中救下了少爺,少爺心里感激,便送來這么多謝禮?可這,也實在有點多了些啊……
歸鴻看著一群人圍著桌子,顧慮著里屋的人還在休息,皺了皺眉,道:“都散了吧,你們幾個先把東西收起來,等小姐醒了再看怎么處理?!闭f著看向阿霜,使了個眼色。
阿霜雖時常迷迷瞪瞪的,卻也知曉歸鴻應該是要問她昨日的事兒,便乖乖跟在歸鴻身后,將自己的猜測說給了歸鴻聽。
歸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一雙眉毛緊緊蹙起:“昨日,你沒進馬場?只看見一行人出來時神色疲憊,頭發(fā)都有些亂了?”
“是呀,這不就是打起來了嘛……”
“你怎知就是打起來了,萬一是有人在馬場驚了馬,場面一時混亂所致呢?”說著歸鴻心神一凜,忙道:“你再仔細想想,小姐昨日可有異樣?”
——這么多禮物,想來并不是少爺送來的謝禮,只怕是昨日確實出了事,還牽扯到了小姐,若是賠禮,不也說得過去嘛?
阿霜抬手摩挲著下巴,細細地回想著昨日的情景:“進馬場前,小姐見了杜家小姐,杜家小姐似乎不喜歡藤蘿餅的味道,小姐臨近馬場又轉頭叮囑我將藤蘿餅全都吃掉,不然下次出門就不帶我了,沒辦法,我只好留在馬場外,我還沒吃幾塊呢,便又看見那位鎮(zhèn)國大將軍、少爺還有杜家少爺一起來了馬場,行過禮后,他們便進去了,可是,一盒藤蘿餅我才剛剛吃完,一行人便都出來了,臉色也不大好,尤其那位大將軍,一張臉陰沉得很,看著有些嚇人,再有便是少爺走路一跛一跛的,然后便回城去了醫(yī)館……”
聽著阿霜一點點講著昨日的事,歸鴻提起的一顆心慢慢落地,一下松了口氣:“只怕昨日小姐驚了馬,所幸有人相救,才沒出大事……”
“你說——”阿霜登時大叫,歸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余下的話成了一連串的唔唔聲。
“別叫,小姐還在休息!”歸鴻無奈地瞪著阿霜,看著她冷靜下來,才松開了手?!斑@些東西只怕是杜家借著看少爺?shù)拿x送來的賠禮,還好小姐沒出事,想想真是后怕,是得多危急的情況,眾人才能變成那副樣子……”
歸鴻嘆了口氣,看著阿霜默默地低下了頭,一副自責的模樣,摟住阿霜的肩,輕輕拍著:“這不是你的錯,即便你當時在馬場上,也未必能出力,小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強,不是嘛……”
——想來那位大將軍,也受了不小的驚……
而此時,那位大將軍正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人。
“將軍,這些日子查到的線索不過寥寥,畢竟時隔八年,那些人有的是時間抹掉痕跡,不過還算是有點發(fā)現(xiàn),一路查下去,找到了當年軍營里一個遞信的老兵,許是地位比較低,人也木訥,倒是被那些人給漏下了?!睏顝V坤看了看長峰的眼神,繼續(xù)說道:“他說,那時候,他給將軍送過一封二老爺寫來的手信,因為二老爺從來不曾往軍隊里遞過信兒,所以他看到時,只以為是將軍府出了事,便將那封信緊急送去,只后來似乎也沒有什么回信兒,再后來,便是將軍上了戰(zhàn)場……因為事關將軍府,所以印象也深了些……”
長峰看著眼前茶杯上氤氳的霧氣出神,片刻,嘆了口氣,緩緩收回眼神說道:“看好這人,別讓人發(fā)現(xiàn)?!?p> ——雖然前世他便知曉二叔也參與其中,可再一次聽到,還是不免悵惘,畢竟,當年祖父和父親都在西北,二叔照料他頗多,只是不知,這其中,又有幾分是真情……
楊廣坤應聲,又說道:“將軍,太子的人最近在查肖讓,似乎斷定是軍中有安王的人……”
“既要釣魚,那便就先丟給他點餌……”
楊廣坤離開后片刻,魏楊和成大力才回來。
長峰摩挲著茶托的邊緣,這里剛剛還帶著些茶水的溫度,現(xiàn)下竟是一片涼意,卻在聽到魏楊的話之后,手指一頓。
“將軍,定南王儀架,初十回京。”魏楊說完后,便望向長峰,似乎在確定對面坐著的人是否聽清,因為七夕節(jié)后,將軍便時常一副出神的樣子,有時候匯報的事得說兩次才行,魏楊黯了神色,那日,直到人群四散,他也沒找到將軍,后來晨光熹微之時,他才看到獨自站在城樓上的那抹身影。
“將軍,俺們到時也去城門上看看吧,這王爺?shù)膬x架,想來有不少人去看嘞!”成大力大喇喇說道,遭到魏楊斜眼一瞪,頓時覺得自己氣勢弱了,遂也是瞪圓了眼睛瞅著魏楊。
魏楊:“牛眼啊……”
“去吧,自是得去看看的……”
——只是,恐怕看見的不過是定南王妃的儀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