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慚愧慚愧,招待你們本就是我的職責,這真令人無地自容。這些天如果怠慢了,萬望海涵。”吳興忸怩萬分,把金子收好,竟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恰好此時,蘇棄從外面進來,耷拉著頭,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見到兩人,頓時高興起來,上前打拱作揖。
“你往常在宮里值夜,也這么累嗎?”莊清問。
蘇棄苦笑著搖頭:“差使再累,也不如人言啊?!?p> “怎么了?”
“算了,不說了。大夫很少到客棧來,今天是何事???”
“你來了正好,我想請你吃飯?!?p> 蘇棄很驚訝,忙擺手:“不不,你別開玩笑。我不過是一個侍衛(wèi),那值得你請吃飯?”
莊清說:“上次,我們見到那個被妖害死的人的時候,你說你現(xiàn)在衙門里管著這事,我想請你幫個忙?!彼崖尻柍抢锏钠蜇さ哪莻€組織說了一下。
蘇棄很爽快,一口答應:“沒問題,讓他早點來!”
莊清還有點訝異,這答應得也太爽快了吧?周公不是下令嚴禁外泄嗎?吳興見狀也笑了,對莊清說:“大夫有所不知,他現(xiàn)在是真心希望所有知道點線索的人都來?!?p> 蘇棄嘆了口氣,把原委告訴他。
原來,周國全境上下有幾百里土地,城邑幾十座,洛陽是古王城,城邑最大。周國有個專門的洛陽大夫,不世襲,專管洛陽城內(nèi)民政瑣事,這個大夫現(xiàn)在就是單大夫。單大夫如今一心參與朝政,哪有心思管民政?別說去衙門里署事,一年到頭連見都見不到。
但鬧妖的事情持續(xù)太久了,周公督促他要抓緊解決,單大夫難得到衙門里來一趟,一來就是來大發(fā)雷霆的。把所有人挨個罵了一通,最后決定,必須派個人專管此事,并且限期破案。
蘇棄本是宮里的侍衛(wèi),也兼充衙門里的屬官,年歲最小,才十八歲,就攤上這差事了。用單大夫的話來講,是“位尊、年少、能力強”。
“這下好了,本來大家都嫌晦氣,這下全都撒手不管了。大夫,既然你應了這事,必須得幫幫我?!?p> 莊清很同情蘇棄的狀況,吃官家飯的人,哪個不是功歸于上,過諉于下?這事太平常了。
鬧妖這事,誰也不想去解決,因為大家根本不認為能解決。
假如真是妖,非人力所為,避之尚恐不及。
假如不是妖,那后面的事情是深不可測。
毫無線索,查什么?大家都是普通人,又不是神通廣大的神仙,掙點俸祿養(yǎng)家而已。
蘇棄求莊清,能不能早點把大荒落叫過來。莊清這能不答應嗎?然后又問什么時候開宴,莊清說申時,蘇棄問能不能早點。莊清問吳興,吳興就把時間再提早半個時辰。
蘇棄很高興,好像馬上就能破案了似的。跟莊清道個乏,回自己屋睡一覺。解決了一個問題,莊清也很高興,馬上讓莊梅去通知大荒落。
4、
宴席開在未時三刻,不是正常的吃飯的時間。不過這幾個人作息也沒規(guī)律,餓了就吃。
吳興這次置辦得很豐盛,燉了一只雞,烤了一整條狗,狗烤完有點硬,讓廚子把它切碎了裝一大盆。還有一大盤豬肉燉菜干。
除此之外,鹽碟、醋碟、醬碟都擺了好幾盤。
煮的是米飯,這可是稀罕貨。其他果子也別說了。
總之,吳興對得起莊清那半塊碎金餅。
大荒落也到了,帶了一個人,是個中年男子,比大荒落要年輕一點。一介紹,原來比大荒落地位還高一位,是他們的“執(zhí)徐”。莊清把他們介紹給蘇棄,寒暄幾下,各自坐下,還是吃肉比較爽快。
莊梅這次不喝酒,更不會跳舞了,安安靜靜地坐著,也不跟人說笑。吳萍貼著她的身子坐一起,老是問三問四。難怪,其實兩人看起來年紀差不多,莊梅不會多兩歲。
在楚館呆了這么些日子,她們倆確實走得很近,外人乍看還認為是姐妹。
“姐姐,我真仰慕你,年紀比我大那么一點點,能去做只有男子才能做的事情。你看這些軍人,雖然都是堂堂男子,在你面前,俯首帖耳。你知道嗎?你在洛陽越來越有名了?!?p> “啊?”莊梅很驚訝。
“一個女子,出使他國,從古至今都沒有的事啊。好多人都想認識你呢?!?p> “哦?!鼻f梅臉色恢復尋常,好像一點也不關心。
“我要是像你一樣就好了,雖是女子,卻做個大丈夫!”
莊梅笑笑。
“你今日為什么不說話???”
“萍兒,我有點事情要想。沒空跟你聊天啊?!?p> “哦,那好吧,我自己吃?!?p> 蘇棄吃了一大塊狗肉,喝了一大碗酒,問大荒落與執(zhí)徐兩人:“死的人里,以乞丐為多,二位是洛陽乞丐的頭,你們有沒有什么線索?”
執(zhí)徐說:“我們乞丐里最近不見了的人,我都認識,只是沒見過死者,不敢斷然說都是我們的人。所以,看過尸首后,我可以把他們的名姓和一些情況稟告于你?!?p> “也是,你的人失蹤,不見得就都是死了,得看過之后才能說。那我們現(xiàn)在好好吃,等下我?guī)銈內(nèi)パ瞄T?!?p> 軍士們這好些天可算是見著肉了,那當然不能放過。要放在自己家,一年也吃不上幾回,只恨肚子不夠大。
大家正吃著喝著,忽然門外進來一人。楚館不大,宴席都是在庭院開,因為今天大家都在,門也沒關嚴,就這么進來了,拐過影壁,那人也是一愣。
來的是司馬莫之。這個點開宴席,也是令人很意外,這是請誰呢?不禁一下站在當場,走也不是。
莊清把筷子放下,走近前來,深深一躬,“太史,請上座?!?p> 司馬莫之看了看他們的菜,搖搖頭:“我可不是來赴宴的。再說,我平日吃得也淡,你這些不適合。”
“那你是有什么事嗎?”
“這里方便說嗎?要不進你屋,我確實有點事?!?p> 于是莊清把他引入自己的歇處。沒辦法,會客的廳已經(jīng)擺了席。
司馬莫之進屋之后,把門關上,從懷里掏出塊小玉璧,有小指那么寬,遞給莊清。莊清納悶,接過來看,卻覺得很眼熟。
“這是上次你給我看的?”
上次摸了半天,也沒仔細看,今天放在光亮處,仔細端詳。這個玉佩是個璧的形狀,直徑就一根小手指那么長,晶瑩剔透,纖塵無染,是個上好的玉。中間一個串繩的小孔,并無紋飾。
莊清摩挲著,感覺不到一點玉的溫潤。他對司馬莫之說:“玉是通靈的,如果是我的,為什么沒有一點感覺?”
“這就非我所知了?!?p> “你為什么要今天特意過來給我?”
“因為,我怕你在洛陽呆不長了?!?p> “不會,我這里事還有一些,還要呆好些天呢?!?p> “不,明天周公和大王會請你去赴個宴,有些話周公不好說,但我可以代周公給你提個建議,宴會吃完你就走吧?”
“為何?”莊清很驚訝。
“秦國來人了,在朝堂上宣示秦王的旨意,言辭很不客氣。周公不敢得罪秦國。但是,你楚國也不敢得罪啊,只好為你辦個宴席,好好招待下你?!?p> 莊清有點發(fā)愣。他到王城也只是一旬,這么點事情已經(jīng)傳到秦王耳朵里了。秦國對各國合縱的事情特別敏感,周國朝廷都還沒商量出個結(jié)果,他居然已經(jīng)派人來警告周國了。
莊清很疑惑,他仔細一想,自己到周國也就十幾天,秦國就算知道這事,即使派出使者來,也不可能那么快吧?
莊清尷尬地笑:“呵呵,我這兩天,凈是吃席了?!鼻貒鍪氯绱搜杆伲媸强膳?。
“沒事的,一年出使的人多了,不是每個人的使命都能成功的?!?p> “可我也只是個使者而已,難道秦國人還能在周國地界把別國使者趕走?”
司馬莫之并沒有答話,掏出一塊絹帛:“這是你的請柬?!?p> 莊清一看,還有兩位副使的名字。
“話我已帶到,我也得走了?!彼抉R莫之剛欲開門,又退回,對莊清說,“我其實很希望你能留在洛陽,好好找回過去的記憶。你的,還有一部分我的?!?p> 莊清語塞,他覺得司馬莫之不是在開玩笑,可是自己對此毫無感覺。
司馬莫之推門出去,眾人知道這是周國的高官,都放下碗筷。蘇棄上去拉著他:“太史,太史,你可要幫幫我?”
“閣下是……”
“晚生是蘇家的蘇棄,現(xiàn)充外廷侍衛(wèi)……”
“哦,知道了,是蘇家的那個螟蛉子,你有何事?”
“螟蛉子”三字讓蘇棄很有些難過,不過他也不敢說什么,只好把自己的差使簡單說了遍,“太史博聞多識,有沒有什么線索?”
“沒有?!?p> “聽說去年洛陽城外發(fā)現(xiàn)魃神或者別的妖物,太史不是親自去看過嗎?有沒有……”
“那都是鄉(xiāng)野村民無稽之談,世上哪有妖魅,凡事必是人為。我雖然掌管書史,偶有荒誕之事,不可證實,不值一提?!?p> 莊梅心里忽然一動,看著司馬莫之,心說,此人掌管典籍,必須找他問問。但看他匆匆忙忙不耐煩的樣子,也不好現(xiàn)在就問。
米丹利耶娜十圣訓之6:并不會有更高級的存在會比你的存在更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