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莊清一大早去到王寡婦家里,王氏正帶著兩孩子在家。莊清也不兜圈子,直接問:“陳三在哪?”
莊清一襲白衣,頷下幾根髭須,面帶微笑,一臉慈祥,就好像找個老熟人似的。王寡婦卻很緊張,一把摟住最小的孩子,十分惶遽地盯著莊清。
莊清早把門栓上,也不著急,微笑著問:“陳三在哪?”
大的孩子疑惑地問媽媽:“媽媽,他是誰???是親戚嗎?”
“不,是壞人?!?p> 莊清哈哈大笑:“我什么都沒說,就問了句陳三在哪,你就說我是壞人。你這是做賊心虛吧?”
莊清見她這反應(yīng),心里更有底了,說明她知道盜墓賊穴地鼠的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
“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是說了兩遍了嗎?我找陳三?;蛘?,你可以告訴我他的真名?!?p> 莊清說后一句的時候,特意說得很慢,從王寡婦眼中掠過的一絲驚異,他猜出,她一定也知道陳三的真名。
叫什么名字不吃飯?陳三真名莊清可真不感興趣。但這個反應(yīng)進(jìn)一步證明王寡婦知道很多很多事。也說明穴地鼠真的很在乎她。
他掃了一眼這兩孩子,大的七歲上下,應(yīng)該是先夫的,小的一兩歲的樣子,剛學(xué)會走路,這肯定就是陳三的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p>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就是每隔幾天會來留宿一次,送點(diǎn)錢米給我?!?p> 見莊清不吭聲,她加了句:“你說他真名不叫陳三,我哪管他叫什么?!?p> 莊清微微一笑,保持和藹的樣子,“哦”了一聲。
“你既然打聽到這里,也應(yīng)知道,我就是一寡婦,家里沒男人,這日子過不下去?!?p> 莊清點(diǎn)點(diǎn)頭。
“所以,有個男人愿意給錢,留宿幾晚,怎么了?你們官家也要管?”
“你別誤會,我不是官家。我也不想聽你這些破事,我只想知道陳三在哪?”
王寡婦怒了,聲音也大了:“我都說了我不知他的去向,我跟他不過就是露水夫妻,他的事,我哪知道?”
莊清呵呵一笑,說:“你可別惱,我不是來管你家閑事的。如果是平常人,你這番話也就信了。”
“你不信,憑什么不信?”
莊清對著墻腳一把鐵斧子努努嘴,問:“這鐵斧子挺貴的吧?是你家的?拿來劈柴?”
鐵器可是貴重物品,不是誰都能買得起,何況還是這么大一把斧子。楚館的廚子,阿谷,切肉用的還是銅刀呢。
王寡婦一臉茫然,說:“在我家,可不是我家的么?”
“看你這身板,怕是用不了這斧子。你看,你家這柴火堆得那么高,劈得那么細(xì),要沒個強(qiáng)壯男人,這活是干不了吧?”
王寡婦聽明白了,鼻子嗤的一聲:“我把陳三伺候好了,他高興,幫我劈點(diǎn)柴算什么?”
“對,不算什么。你給他生個兒子,也不算什么?!?p> 王寡婦臉一紅:“我們,我們本來就是,就是……就差請鄰居吃個飯,找個媒人做個見證而已?!?p> “你看,你這說漏嘴了是吧?還說跟陳三是露水夫妻。”
王寡婦一怔,也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嘴了,別臉別過去,不再吭聲。
莊清說:“你這房子,收拾得很好,瓦是剛鋪了些新的,顏色都不一樣。柴呢,堆了一摞一摞老高了,看來,陳三對你的生活還是蠻照顧的。我猜,他之所以不想跟你有個名分,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做的營生很危險?!?p> 王寡婦好像被人說中了心事,猛然抬頭瞥了他一眼,又扭過去,不再看他。
莊清走進(jìn)她臥房里,看了幾眼,把裝米的壇子蓋打開,“喲呵,上等的稻米?!庇窒崎_一邊的一個口袋,那口袋看起來挺破的,“喲呵,上等的白面。”
走出臥房,看著還在院里發(fā)呆的王寡婦,冷哼了一聲:“雖說你們娘幾個穿得很尋常,吃的可一點(diǎn)也不尋常,快趕上大戶了?!?p> 王寡婦不言語。
“說吧。我只是找陳三問些事情,又不會要他性命,你擔(dān)心什么?”
王寡婦一臉的不信。
“怎么,現(xiàn)在的人都喜歡吃罰酒不吃敬酒了?是不是覺得我沒手段?”
莊清把臉一沉,顯出殺機(jī),一步步走近王寡婦。
王寡婦害怕了,摟著兩個孩子,一步步往后退。整個院子也沒幾步,一個趔趄,坐到了柴堆上。
“你想干什么?”王寡婦感到了危險,恐懼地問。
莊清也沒說什么,把衣袖一攏,左手按在佩劍的劍鞘上。
“堂堂一個大丈夫,準(zhǔn)備對孤兒寡母動兵刃了?”背后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莊清一驚,忙轉(zhuǎn)身,院子里居然站了個身形勁瘦的男子。年齡應(yīng)該四十多歲,滿臉滄桑,一身灰服,背對著門。
莊清很驚訝,看到后面門栓還沒打開,此人必是翻墻而入,居然悄無聲息,如果剛才他出手,自己怕是要完蛋。
“陳三,穴地鼠?”
“莊清,楚國使者?!毖ǖ厥罄淅涞卣f。
“你居然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不該知道的也知道?!?p> “那我就不廢話了,把朱英交還給我?!?p> 穴地鼠露出邪魅的一笑,說:“憑什么?”
“你把他藏哪了?”
“我不回答無聊問題。”
“難道他已經(jīng)被你害死了?”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完全沒法交談。莊清猛地一拳朝他面門打去。速度之快,很明顯看得到穴地鼠臉上的驚異。
穴地鼠一個閃身,躲過了莊清這一拳。
“好快!”
莊清冷哼道:“你也不錯,居然躲得過,你不是一般的盜墓賊。再看!”
莊清再揮一拳,直朝面門。穴地鼠猛地一退,背撞到墻上,又躲過了這拳。然而,莊清下一拳幾乎是同時發(fā)出,嘭的一聲打在穴地鼠肚子上。
穴地鼠哇的喊了聲,酸水噴出,摸著肚子,彎著腰。
這幾拳太快,陳三一臉痛苦而愕然地瞪著莊清,好像想說話,肚子卻一陣絞痛。
“我還以為說話那么橫的主,應(yīng)該可以跟我打幾個回合。”
穴地鼠苦笑著,撐了起來,苦笑說:“你出拳怎么能那么快?我這算是遇到高手了。”
“怎么,朱英你打得過?”
穴地鼠見他左一句朱英,右一句朱英,就是想套出話來,只好沉默不語,想把這氣喘勻了。
莊清說:“別裝了,我知你跟朱英動過手。你這能耐,怎么能是朱英的對手?”
朱英身手如何,其實(shí)莊清也沒見過,但知他使一把長劍,那劍也從沒見他出過鞘,也不知是把什么劍,但有軍士曾經(jīng)幫他背過,說非常沉。能使一把那么沉的劍,身手應(yīng)該不差。
這個穴地鼠,明顯武藝稀松,估計跟普通人打架,打兩三個還行。碰到高手,就不行的。
莊清剛才這幾下,試出了他的武藝,嘲諷他說:“小子,沒什么本事說話別那么橫,哪怕就是當(dāng)著你婆娘的面?!?p> 這是嘲諷他在女人面前逞強(qiáng)。
王寡婦不敢上前,對莊清投去怨毒的目光。
穴地鼠臉上不動聲色,其實(shí)內(nèi)心震驚不已。他身材看起來不魁梧,但長期干地下工作,也是一膀子力氣,尋常人等并不放在眼里。
干這一行的,哪個沒打過架?為了財寶,殺人也不是稀罕事。
他并不是天天去王寡婦家,平常是隔幾天去一趟。但這一回耽擱的有點(diǎn)久,無論如何得來一趟。剛走到附近,見家門口一男子鬼鬼祟祟地圍著自家轉(zhuǎn),就起了疑心。
盜墓賊本就多疑,見他敲門進(jìn)了屋,就悄悄地跟上去。
他進(jìn)屋之前,已經(jīng)探明這個莊清是單身獨(dú)往,而且見他年紀(jì)比自己大,完全就不在意。哪怕是來兩三個帶家伙的武士什么的,他都不怵。所以躲到墻外偷聽。
說話確實(shí)橫,橫是為了奪勢。
一分本事,十分氣勢,先撩幾句狠話,又沒什么損失。
誰知莊清一出手,出乎意料,速度之快,完全不能反應(yīng)??沼幸簧砹?,都來不及出手,那有什么用。
而且,莊清還只是動拳腳,腰間的劍還沒用,看他如此敏捷的身手,實(shí)在罕見,自己絕對打不過。
“閣下出手如此敏捷,你到底是人是鬼?”
莊清說:“朱英在哪,是死是活?”
穴地鼠喘著氣說:“其實(shí)我倒是想告訴你?!?p> “那你說?!?p> 穴地鼠嘿嘿一笑,說:“那得等你抓得到我才行?!?p> 說完,猛地往上一跳,越墻而出。
莊清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瞬間不見。由不得細(xì)想,也跳起來,在空中一瞥,瞧見個人影,忙追上去。
穴地鼠跳得很高,離地起碼一丈,直接超過圍墻,這并非尋常人可以達(dá)到的高度。這下輪到莊清吃驚了,緊跟著跳起,追了過去。
如同兩道煙,都不走大路,從房上踩著飛奔。
此時正是上午,人來人往,很多人都看到了,只見一灰一白兩道煙飛過,瓦片嘩啦啦的響,還以為是兩只狐貍。
但狐貍也沒那么大啊,難道是妖怪?
揉了揉眼睛,白煙又沒了,只當(dāng)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