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女人們原本不知他們來干嘛,見莊梅脫了靴,還以為要洗腳什么的。心里都有點訝異,都暗忖道:這個大戶人家的女孩子也跟我們一樣露腳?
打赤腳,這叫“跣”,在外人面前打赤腳,這是無禮的??辞f梅衣著不似平常人家,居然在大街上跣足,這本來已經(jīng)讓這些民婦很吃驚了。
誰知道,更吃驚的在后頭,她居然一聲不吭地就往井里跳下去。
只聽井下面?zhèn)鱽怼芭尽钡囊宦暰揄?,井邊這些女人可就炸了。
“媽呀,有人跳井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幾個大膽的往井里看,膽小的都嚇得哭了起來。
莊清也猝不及防,趕忙把女人撥開,往井下看。
只見井下水面咕嚕嚕冒了一陣泡,一個腦袋從水底下伸出來,是莊梅。她這么一個高臺跳水,算是把水有多深給探明了。
“梅子,你可真任性,一聲不吭就跳了下去。沒事吧你?”
“沒事?!睆木聜鱽砦宋说捻懧暎乔f梅的聲音。回響很強,看來底下非常大。
“水有多深?”
“不清楚,我都沒扎到底就浮上來了?!?p> “要不要我下去?”
“你先在上面看著吧?!?p> “那好,你小心點?!?p> “行了,別說話了,說話真費勁,要大聲喊,我耳朵都嗡嗡響,快聾了?!?p> 這大井就是個巨大的音箱,水面到井沿好幾丈高,不大聲說話聽不到,大聲說話耳朵疼。
莊清也明白了這點,就不再吭聲了。轉(zhuǎn)回頭,一堆的女人怒目瞪他。
“這女的是你什么人?”
“是不是瘋了?”
“下面長金子了是不?”
“要不要去告訴主事的?”
“報官吧!”
“我這衣服洗一半怎么弄,你說!”
莊清長這么大,從沒有被這么一大堆村婦圍著,這些女人也不講男女有別,拉的扯的罵的,不知怎么對付,心里暗自叫苦:梅子,你可把我坑了。
他又不敢離開,怕莊梅在下面有所召喚。也不知會不會遇到危險,不管這些女人怎么嘰嘰喳喳,默默忍受就是了,自己趴在井沿上,不住地往下看。
莊梅在水下游了一圈,看到她腦袋出現(xiàn)了一次,又轉(zhuǎn)過去了,很久都沒再見莊梅的影子了。
莊梅在下面干什么呢?
憑著一股氣,莊梅不顧一切愣往下跳,從幾丈高的地方下落,那種心慌的感覺也是很不好受的。
“啪”的一聲,腳插入水,一股冰涼的感覺瞬間裹住全身。這水還真冷啊。
由于下墜的速度很猛,整個身子沒入水中,直到停止,也沒有碰到土地。果然非常之深!
在落到水下的時候,由于本能,莊梅沒有睜眼,浮起來后,往四周掃去,果然是很大一個空洞,由于還沒適應(yīng)下面的黑暗,居然沒看到井壁的邊。
莊清在上面喊的這一陣,逐漸能看清四周了,這才知道,這水面有三丈闊,這么大一個空洞,居然也沒有塌方。
莊梅粗摸估計了一下,這個空洞在地下六尺左右,這土層倒是挺結(jié)實的。
在水面游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
心想,只能去水下看看了。
莊梅在郢陳,以“莊家那個閨女”的名號出名。針線笸籮從沒拿過,爬樹掏鳥,下河抓魚,與男孩摔跤干仗,樣樣第一。年紀(jì)漸漸長大以后,卻是很少下水了。
主要是稍微知道點害羞了。
今天,第一次在這么清涼的,幾百幾千人喝的井水里游泳,倒是她無數(shù)淘氣事件中的別致的一件。
水面已經(jīng)很黑了,水下怕是什么也看不到。當(dāng)然,她是可以在黑暗中看的。
在水中想看東西,眼瞼必須長時間保持不動,不能像在陸上一樣,隨便眨眼。水刮過眼珠子的感覺其實不好受。
她在水里能聽到上面吵雜的聲音,知道莊清在被人罵。
還是早點探明吧!
深吸一口氣,把瞳孔閉上一點,瞬間四周如大白天。她知道這樣子堅持不了太久,趕緊沉下去。
在水里一睜開眼,她嚇了一跳,原來這水下的寬度比水面大了一倍,果然是個水葫蘆。
不用沉到底,她已經(jīng)看清了水底的地形,就是個大陷坑。
水底很干凈,能看到幾枚錢幣,甚至還有一小塊銀子。看來,平常要下這里真不容易,這些財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下來撿也費勁。
四周摸了一遍,上浮透氣三次,算是把水底的情況徹底摸清楚了。
這個古井,整體上是個大空洞,但卻又像一個蚌殼,離水底三尺左右,是一圈不連續(xù)的裂縫。說不出哪是進水的,哪是出水的。
裂縫都很小,但有一個小洞,往外面延伸。初進時,一個人游綽綽有余,但越往里越小,游到兩個人的長度,忽然小洞收窄,只剩一點縫隙,頭過不去,但手可以伸進去。
莊梅沒仔細看這個洞,趕緊出去換氣了。
上到水面,莊梅覺得很困惑。
如果這里別無出口,那么陳三在水里至少呆了一個時辰,等自己走后才從原地出去。這里的水很冷,莊梅在水下就呆了一會,已經(jīng)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平常人如果在這里呆上一個時辰,怕是要凍僵。
陳三這么耐寒嗎?
她在水底又轉(zhuǎn)了一圈,無聊地把那塊小小的銀子撿了起來,捏了捏,有五錢那么重,心想,這個倒是可以給吳萍打?qū)Χh(huán),算是嫁妝。
如果這里有出口,那個小洞肯定是唯一的出口。
她又潛下去,摸到小洞的盡頭,把手從小洞口伸過去,能感覺到另一邊也是個水室。有多大不清楚,但也是一個洞。
用力在洞口劃拉幾下,擠不進去,只好又回到水面。
這里太冷了,沒必要呆在這里。陳三是等自己走后,再從井口出去的,確鑿無疑。
她往上看了看井口,這樣的高度,跳上去有點夠嗆,但只要跳到井的窄口處,可以借助手的力量,撐住井壁。
她沒看到井口處的人頭,好像這會沒人往下看了。她略一沉氣,就要往上縱,忽然發(fā)現(xiàn)用不了力了。
人在水中怎么用力?此時的她,兩腳是踩空在水里的。
她抬起頭,正想喊莊清把繩子扔下來,忽然,看到四周的泥壁,心說不對,趕緊往水下潛。
一口氣又游到那個小洞處,往前一沖到盡頭,摸了摸洞口,內(nèi)心一樂,差點在水里喊出來:“果然精妙!”
一口氣冒出,趕緊把嘴給閉上了。
原來,莊梅發(fā)現(xiàn),這個葫蘆大洞的四周土壁,是那種硬土。用現(xiàn)代點的詞匯,是遠古泥土受高壓而成的一種沉積巖。
這種巖石,硬度比砂質(zhì)土強一點,但隨便拿塊燧石就可以把他劃開,像劃泥土一樣。
然而,洞口處的巖壁,卻是一塊青石,與這四周的巖石截然不同!
很明顯,那個洞口是被人塞住的!
想到這里,她非常興奮?,F(xiàn)在用手一摸,果然如此。
這就明白了,陳三真的不用在水里躲,這井下有出路。仔細看這水洞,感覺不完全是自然形成,可能是被人挖通了。為了掩人耳目,在水洞盡頭放塊石板,讓人誤以為通不過去。
畢竟,這井常年使用,就算每隔幾年下來一趟,也未必有人能好好潛入查探。
就算有人游進去,也不容易想到把石頭搬開吧?
何況未必容易搬。
但由于在水下把瞳孔縮小,時間太長,她感覺頭有些暈,只好又上浮水面休息。
“喂喂——”她往井口喊,想叫莊清一起下來。誰知道上面沒人應(yīng)。
這會功夫,莊清不在井口?
這會功夫,莊清被一群人拉扯著離開了井口。這個時候不單單是洗衣的女人,還有附近的男人也來了。
雖說看他一身裝束是有來歷的,街坊們也是毫不客氣地指責(zé)他。莊清疲于應(yīng)付,腦瓜都要裂了。
莊梅喊了一下,見沒反應(yīng),心里又急,就自己再次潛入洞中。
仗著自己的貓眼,她很容易看出這是一塊沒有鑿刻的青石。
陳三絕對是從這邊去到那邊的。既然是這樣,這塊青石絕對可以從這邊搬動!
她伸手摸到青石的底,想把它抬起來,發(fā)現(xiàn)抬不動。這石頭太大了。仔細一看,寬度比水洞大,不可能拿出來。
一想,陳三也不可能把石頭往自己這邊搬出來,人游過去后,再搬回去。
用力推,紋絲不動。
左右兩邊搖,也搖不動。
怪事!莊梅只好先放著,回去換口氣再說。
回到水面又朝上喊了嗓子,依然沒人注意。
關(guān)鍵時刻沒人幫忙。莊梅嘆了口氣,只好再入水。
她堅信,陳三必是從這邊過去的,是不是有什么機關(guān)?因為手可以伸過去,她把手伸進另一半亂摸一氣。
巖壁上下左右都摸了,沒摸到什么。感覺好郁悶,明明路就在面前,卻過不去!
手又去莫青石的后面,看能摸到什么。摸了幾下,發(fā)現(xiàn)這青石是斜斜地立著的。心里一動,莫不是背后有什么支撐?
果然,莫到兩跟木棍,左邊一根,右邊一根。
心中大喜,用手指夠著木棍,一推,推不動。左邊的推不動,右邊的也推不動。疑惑了下,往自己一拉,居然動了。
然而被青石壓著,木棍動了下就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