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在洛陽這些天,人家看我們,是洞若觀火。我們是在明,人家卻一直在暗處。我們到今天為止,這一舉一動,怕是都被人掌握得清清楚楚?!?p> 莊清轉(zhuǎn)頭對大荒落說:“雖說你這消息賣得有點貴,我花錢也很心疼,但我覺得值?!?p> 轉(zhuǎn)過頭對莊梅說:“可笑我倆還裝模作樣去徐家探路,自以為裝得像,啥也不懂,讓人看笑話。他這說一會兒,比我們查三天知道的還多,這省了我們多少工夫!”
莊梅說:“現(xiàn)在還要去報官嗎?”
“沒必要!”蘇棄插話道,“雖然說,這倒賣白起所獲楚陵的隨葬品的事情,不知周公是不是知情,但如果這事牽涉到宮里,你前腳剛出宮,人家后腳就知道了,反而不好?!?p> “對!”莊清說,“現(xiàn)在,他們雖然提防我們,但并不知我們對此知道得有多深。他們畢竟顧忌我們是楚使,不大敢明著來對付我們。我不知朱英現(xiàn)在是死是活,但要是三個楚使都死洛陽,周國怕是過不去這檻。”
吳興冷汗都出來了,說:“莊大夫,我也是楚國的?!?p> 莊梅撲哧一笑:“放心,我們死不了的。不過就是此事有點棘手了?!?p> 莊清點頭道:“原本以為朱英是調(diào)查楚陵的事情,只是跟盜墓賊有關(guān),看來我們想簡單了。這些寶貝可都是白起帶兵發(fā)掘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盜墓案子呢?”
“怪只怪春申君,也不給朱英多派人手。告訴我們也行啊?!?p> “你不是早就知道一些嗎?”
“我聽到這一鱗半爪的,哪知水這么深呢?!?p> “春申君怕是不會比我們知道的多,否則不會只派朱英一個人來?!?p> “這個,怕是朱英自己要求的吧,他自己也未必知道能牽扯到這么多大人物的吧?”
大荒落這個時候說:“各位大人,這事呢,我們千家會就到此為止,萬勿把我們牽扯進去。”
蘇棄冷冷地說:“拿了人家錢,這就已經(jīng)牽扯進來了,你們想置身事外,怕是不容易。我們肯,人家未必肯。”
“不是吧,這錢這么不好掙?”
“我很奇怪啊,你們既然有如此能耐,能查到這些連我們官府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為什么不去調(diào)查你們乞丐死的事情呢?還有心情來掙這十兩金子。把那殺了你們那么多人的兇手找出來,不更好嗎?”
大荒落苦著臉說:“那件事一直都不是我去調(diào)查,到現(xiàn)在,也沒個準信?!?p> “我看,查那件事的沒你能干,要是讓你去查呢?你要是能查個線索,我也可以給你金子。”
“你別笑話我了?!?p> “真不是笑話,今天你提供的這些消息,也讓我很受教。你們?nèi)硕?,又不引人注意,刺探消息真的不錯。說不定,以后我也會多仰仗你們?!?p> 大荒落撓撓頭:“嘿嘿,以后的事,再說吧。你現(xiàn)在這個事情,這個錢,我掙不了。毫無頭緒?!?p> “也不是毫無頭緒啊?!鼻f梅說,“你看,我們從死去的前幾個人的身上,已經(jīng)得出了些很關(guān)鍵的消息,他們是大戶人家的人,死了幾個月都可以瞞得嚴嚴實實,這就是條重要線索啊?!?p> “這不是查過嗎?全城都查了。”蘇棄悶悶地說,“看這時間,不出這兩天,又有個乞丐要死?!?p> 這話說得大荒落臉色都黑了。
莊梅說:“官府為什么不把乞丐都安置一下,讓他們晚上有個去處呢?”
蘇棄說:“這個我也跟單大夫提過,你知他怎么跟我說的嗎?就一句話,安置那么多乞丐,你出錢啊?”
大荒落接話道:“這個事情,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們千家會的人也吩咐下面要注意。這兩天,到了晚上,都去洛神祠一帶歇著。你們都不知有多少人,烏央烏央的?!?p> 莊清說:“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啊?!?p> 吳興沉默半天了,咳咳兩聲,猶猶豫豫地對蘇棄說:“公子,有句話,我這兩天一直憋在心里,不知當講不當講?”
莊梅不滿地說:“這都什么時候了,有什么話趕緊說啊。”
“你們這些天,個個都忙得要死,幾件事攪一塊,我也沒時間跟你們聊天。我就是想說,蘇公子,你懷疑的范圍,為什么不能擴大點呢?”
“什么意思?”
“我豁出去了,為什么就不能懷疑周公,單大夫,太子,二世子,國相,這些人呢?你看你說是全城調(diào)查,就這些人,為什么就沒有嫌疑?”
幾個人聽了,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晌,莊梅撲哧一笑,伸手摸了摸吳興的額頭,是不是燒糊涂了?
吳興把她手撥開,嚷了起來:“要我說,最有能力把這么大的人命案壓下來的,只有這些人。哪怕就是天子,也有嫌疑。”
蘇棄趕緊壓低了聲音說:“打住打住,小聲點。我知你是為我好,但你說的這些,也太過了?!?p> “就是啊,就算你懷疑他們,怎么去查?”大荒落說。
吳興無語。
莊清這時候忽然說:“我覺得吳大夫說的有道理。”
“你也傻了?”莊梅說。
“不是,剛才吳大夫這話,好似雷霆霹靂,忽然驚醒了我,作為破案子來說,懷疑任何人都是應(yīng)該的,為什么這些大人物就沒有嫌疑?你也說不出道理來吧?”
蘇棄聽得如同癡傻:“難道連周公、天子都可以懷疑?”
“有沒有嫌疑我們可以一一排除嘛。”
“等等!”
忽然,大荒落喊了起來,大家都嚇了一跳。
“你們這聊的話越來越刺激了,我受不了,我不想聽,我就是一乞丐,我還想活命,可不想管這些糟心的事。要不,我先走了?!?p> 吳興挽住他,笑嘻嘻地說:“這些事,你想跟你沒關(guān)系也不行吧?你聽也聽了,一起來拿個主意啊?!?p> 蘇棄也說:“對啊,聽聽又不殺頭。你這外號大荒落,名字古古怪怪的,我總叫不習慣,你本名是什么?”
大荒落趕緊作揖:“在下本姓黃,名滿,無字。我家是個莊戶,連這大名都是有個先生給我起的。我還是習慣被人叫大荒落,這叫了好幾年,習慣了?!?p> 莊清說:“行了行了,別扯這些沒用的,你們聽我說一說。”
幾個人都轉(zhuǎn)頭看他。
“我這些天也在回想那天看到的尸體,我覺得還是有些地方大家都忽略了。你們想,前面四具尸體,都是男的?!?p> “這算什么發(fā)現(xiàn)?”莊梅哼的一聲,“還都是年輕人?!?p> 莊清一拍大腿:“對??!你不早說?!?p> “這,這有什么用?”
“越是顯而易見的地方,越是被人忽略。幾個年輕的男人,死后被人穿上仆役的衣服,這說明他們生前不是仆役,肯定比仆役高。”
“對啊,當時我們就這么說的啊?!?p> “那什么樣的年輕人是比仆役高呢?”
“這個可多了去了……”
“不多!在家里面,這樣的人不多。比如,家丁,還有……侍衛(wèi)!”
大家扭頭看了眼蘇棄。蘇棄被看毛了:“這里怎么可能還有侍衛(wèi)?”
莊清不緊不慢地說:“我這幾天也琢磨過這件事,我是這么去想的,在那些大戶人家里,都是些什么人?除了自己家的至親,還有哪些?”
“家丁,門客,侍衛(wèi),如果是做買賣的,還有掌柜伙計,仆役特別多的人家,仆役也分三六九等的,有高級仆人。”吳興說。
蘇棄說:“還有家里的工匠,樂師?!?p> 莊清說:“這些不用考慮,就是吳大夫說的,家丁和侍衛(wèi),是比仆役高等,又是年輕丁壯為主的。”
蘇棄說:“我們洛陽城,養(yǎng)了家丁的不少,家里有侍衛(wèi)的可不多?!?p> “肯定有。像我們楚國,那些地位高的大夫,家里都是有侍衛(wèi)的。以我們原先的分析,死的四個人,應(yīng)該是同一戶人家。我們可以這樣猜測,他們的死,應(yīng)該也是意外,畢竟沒有人愿意去送命的是吧?而家里有邪魅,這種危險的事情,一般都交給誰去管?”
蘇棄說:“自然是像我們這種身強力壯的年輕男子!”
“對。我猜,平時看管這個邪魅,不是家丁就是侍衛(wèi),但每隔一段時間,邪魅就會殺人,最倒霉的自然是看管他的家丁或者侍衛(wèi)。”
蘇棄說:“侍衛(wèi)不大可能,侍衛(wèi)都是官府配的,一下子死了四個侍衛(wèi),誰家有這么多?”猛地一抬頭,“如果死的真是侍衛(wèi),那就只有這些大夫們了。不可能不可能?!?p> “呵呵,可不可能,我們就先排除這點吧。你是在宮里當差的,宮里的侍衛(wèi)你可發(fā)現(xiàn)有少的?”
蘇棄想了想:“沒有,宮里的侍衛(wèi)我都認識,上下總共就三百多人,在下不才,在侍衛(wèi)里也是個小頭目。我們都是輪值宿衛(wèi),這半年都見過,沒有聽說誰不見了的?!?p> “那就好,宮里的嫌疑解除了?!?p> 吳興說:“宮里是沒嫌疑了,那有沒有其他人家里有侍衛(wèi)的呢?”
“當然有啊,好些個大夫家都有。不過嘛,要是死四個侍衛(wèi)都沒人知道,我就不知道誰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