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自殺還是他殺（一）

　　他在自動售票機的屏幕上點了幾下，選擇了自己要去的站點。

　　自動售票機吐出一張車票，他把車票收好，穿過自動檢票閘機，沿著扶梯一路向下，找了一個有風(fēng)吹過的等候區(qū)位置，站定等車。

　　他候車的這個地鐵站點，據(jù)說建得比較早，而且位于地面之上，所以并沒有類似地鐵安全門這樣的設(shè)施。

　　即使有陣陣涼風(fēng)吹過，他依然感覺很熱。今天穿的是白色基礎(chǔ)polo衫+深灰色休閑長褲，天氣再熱他也沒有穿短褲的習(xí)慣。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對于男性而言，短褲只有一個合適的穿著場所：海邊。

　　站在他側(cè)方排隊等車的一個穿校服的女孩，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察覺了那束目光，但并未在意。

　　作為一個相貌俊朗的健身教練，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外貌給自己帶來的紅利。

　　他把手拎包從右手換到左手，包里裝滿了運動用品，頗是有一些重量。

　　“開往市文化館方向的列車即將進站，請各位乘客在等候線外等車，注意安全，開往市文化館方向的列車即將進站……”

　　車站廣播響起，等候區(qū)中軸線上，地鐵站牌電子顯示器上的紅燈不停閃爍，標(biāo)志著列車很快就要開進站臺。

　　他稍微往前站了一步，就在這時，事件發(fā)生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黑影閃過。

　　是人！

　　他條件反射般跟著跳進站臺下方，雖然跳得很急，但長時間鍛煉的身體本能讓他保持了基本的平衡，落地的時候只是趔趄了一下，沒有摔倒。

　　過往二十五年的人生記憶中，他無數(shù)次站在站臺上方，等候即將開進站的列車。

　　但站在站臺下方，雙腳踏在鐵軌上，卻是打出生以來的第一次。

　　他站直了身子，心跳如雷——不可能不害怕??！這是什么時候？列車分分鐘就要進站的時候！他竟然跳到了站臺下方的鐵軌中央！

　　剛才眼角余光捕捉到的黑影，的確是人。而是，是個年輕女孩。此刻，她正俯臥在鐵軌上，一動不動。女孩是T恤+短裙的打扮，鐵軌的另一側(cè)，還有一個小挎包，可能是她跳下來的時候甩飛了。

　　“喂！快起來！”他朝著女孩大喊。

　　女孩置若罔聞，還是一動不動。

　　“聽到了嗎？快點站起來！”他有些急躁，朝女孩跑去。

　　女孩仍然一動不動，他心頭一緊：不會已經(jīng)死了吧？

　　他抬頭估算著站臺上方到鐵軌的距離：不能吧？這也就不到兩米。

　　他走近女孩，剛想翻動她的身體，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雄渾的“嗚嗚——”的汽笛聲。

　　不，不是遠處，是近處！很近！原本昏暗的四周開始發(fā)亮，他意識到這是車頭燈發(fā)出的光芒！

　　他一個激靈，恐懼立刻攥住了神經(jīng)。

　　列車馬上要進站了！

　　他顧不上那么多，直接伸出雙手插進那女孩的腋下，試圖把女孩提起來。

　　但是，原本一動不動的那女孩，感受到他的支配，突然開始激烈地掙扎起來！

　　此時汽笛又響了一次，他甚至可以看到車頭的大燈，發(fā)出的光芒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原本想從后面架著女孩的胳膊離開這里，可是沒想到女孩不僅不配合，拼命掙扎，而且力氣似乎還不小……

　　“嗚嗚——”

　　列車似乎發(fā)出了最后一聲警告，因為那聲音實在太近了，他感覺鼓膜處有溫?zé)嶂猓蟾攀橇餮恕?p>　　沒時間了。

　　他雙臂猛一發(fā)力，把女孩整個掄了起來，慣性加上自重，女孩被甩到鐵軌的一側(cè)；

　　幾乎同時，他自己往鐵軌的另一側(cè)奮力撲倒！

　　超高分貝的剎車聲、車輪與軌道尖銳的摩擦聲、近在咫尺的汽笛聲……

　　所有的感官都在還在，他確定自己還活著。

　　如鋼鐵巨獸般的列車，擦著他的鞋底高速呼嘯而過，然后漸漸停止了行駛。一時間被列車進站的聲音籠罩的站臺，逐漸平寂。

　　當(dāng)四周安靜下來的時候，他看到鐵軌另一側(cè)的女孩在大聲哭泣，雙手緊緊抱著頭。

　　經(jīng)歷了高度緊張和劇烈肢體動作之后，他開始覺得身上無數(shù)個部位同時在喊疼。

　　但他還是決定先去看一下那個女孩。

　　“你怎么樣？沒事吧？”他用超大的聲音問那女孩。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沒必要這么大聲，只是剛才耳朵被暫時性地震壞了，自己感覺說話聲音很小。

　　女孩淚眼汪汪地抬頭看著他，小聲說了一句什么。

　　“你說什么？大點聲！剛才被震聾了！聽不見！”他指指自己的耳朵。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再次崩潰大哭。

　　這時站臺上方開始聚集人群。

　　“下面好像有人哎?！?p>　　“剛才我看到有一個女的跳下去了，緊接著一個男的也跳下去了?！?p>　　“啊？為什么??？殉情?。俊?p>　　“不知道……”

　　他抬頭望了望上面，只看得到很多雙各種各樣的鞋子。

　　他尋思著：對啊，剛才那么危險的時候，難道沒人注意到軌道這里有人嗎？都沒人過來幫我一把，現(xiàn)在跑過來說什么殉情，真是好笑。

　　女孩的抽泣聲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再去想那么多，反正人已經(jīng)救下來了，自己也沒受傷，這樣就很好。

　　“上去吧?！彼麑ε⒄f，“這樣，你轉(zhuǎn)過去，我把你抱起來，你用手扒住地面，用點力把自己蹬上去，明白了嗎？”

　　女孩點點頭，轉(zhuǎn)過身。

　　他朝四周看了看，找了個合適的姿勢蹲下，用雙臂固定住女孩膝蓋稍微往下的部位，發(fā)力把她抱了起來。他感受到女孩的體重很輕。

　　“哎！下面的人，傷到?jīng)]有？”

　　貌似是地鐵的工作人員過來了，一個穿制服的人從上方伸出脖子，大聲問道。

　　“都沒傷到！麻煩你拉一下她?！?p>　　他一邊回應(yīng)，一邊用力朝上方托舉著女孩的身體，地鐵工作人員來了好幾個，合力把女孩拽上站臺，又七手八腳地把他拽上站臺。

　　女孩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像做錯了事情一樣站在站臺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他被工作人員拉上站臺后，從剛才的大難不死的緊張情緒中解脫出來，反而開始洋洋自得：

　　看來肌肉男什么的也并不是一無是處，要不是有這個倍兒棒的身體素質(zhì)，能這么輕松地救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