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時,他看到了一個慈祥的白發(fā)老者。
老者穿著黑袍,胸前別著教會教廷指揮使的胸針——一只捏著尖牙骷髏的手。
不過他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個胸針很扎眼很別扭,這東西不是應(yīng)該在自己胸口掛著嗎?
再看看自己……
等等,自己怎么變成一個少年了!?
他腦子瞬間一炸,看著自己的軀體,他欲哭無淚。
難道是掉下來的時候沖擊力過大,導(dǎo)致自己被摔了個粉碎,然后剩下的部分只能拼成一個少年?!
如果不是面前那個老者,他很想拉開褲子看看。
“小離淵,今天你就要參訓(xùn)了,咱們可就有段時間不能見面咯!”老者摸摸他的頭,“接下來的路,爺爺不能陪在你身邊,你可就要全靠自己了!”
訓(xùn)練?什么訓(xùn)練?!
再看看周圍熟悉的環(huán)境,那翩然飄落的雪花,那三塊圍著楓樹的祈禱石,那高大的罰罪女神石像……
這是教廷總部霜石島?!
不,不可能。
他馬上推翻了這個想法,霜石島早就在奧德洛普的野蠻行徑中化作廢墟。
“狩大師,您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币晃猾C人看著他呆頭呆腦的樣子,搖搖頭,“高離淵不可能被治好的……”
狩大師?
他微微皺眉,他不記得教廷指揮使中有叫做“狩”的。
“別胡說,我相信離淵會成為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獵人。”狩皺起了眉頭,“只是他需要時間……”
“可是十五人議會給出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高離淵已經(jīng)十四歲了,這十四年里什么方式都試過了,但他還是連話都學(xué)不會……”
十四歲要參加的訓(xùn)練?
獵人訓(xùn)練?
他忽然笑了,他想到曾經(jīng)在月下對她的豪言壯語。
他欣然接受了現(xiàn)實——他,高離淵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輪回。
重新活一次對他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輪回之間有人曾對他說要他在這一世好好使用方典的力量。
高離淵隱約覺得那個人是七神之一的獵神穆
他想成為最偉大的獵人,成為名副其實的教廷指揮使!
于是高離淵脆生生地說:“狩爺爺,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狩頓時大喜,摸著他的頭連說了三個“好”。
高離淵在心中大聲地說:“蓋爾指揮使,人世匆匆,你的恩情,你的期待,我這一世來還!”
高離淵記得很清楚,獵人訓(xùn)練是從分部儀式開始的。
所謂分部儀式就是受訓(xùn)者依次觸摸獵人所使用的幾種兵器,倘若兵器發(fā)出光芒則代表這個孩子適合加入到該兵器所對應(yīng)的戰(zhàn)斗部中。
站在臺下時高離淵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擺放在罰罪女神像正前方的雙劍,它象征著狩獵教會中由最為精銳的一批戰(zhàn)士組成的十字戰(zhàn)斗部。
十字戰(zhàn)斗部更是自己曾經(jīng)的全部。
他看得出神,沒頭沒腦地跟著隊伍移動,冷不丁地撞上了前面那個瘦猴一樣的金發(fā)白人少年。
“黃猴子,你想干什么?”那個白人少年轉(zhuǎn)過頭來。
世界上有白黃黑三大人種,西邊的奧德洛普、北邊的海恩斯、中部的珀因爾等主要居民為希瑟人、斯克里人等白色人種;東邊的墨秦、昇陽等是以蘭落人為主的黃色人種;南方的因諾、百石等為黑色人種。
聽到這句帶有種族歧視色彩的嘲諷,高離淵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很想就在這里教訓(xùn)一下他,但是如果在分部儀式上亂來,那自己只能被分配去干雜活了。
金發(fā)男孩被分到了魔槍戰(zhàn)斗部。
“魔槍戰(zhàn)斗部?我怎么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高離淵皺起眉頭,盯著那支奇怪的、被叫做“槍”的東西,“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
“魔槍戰(zhàn)斗部大約是在一百年前出現(xiàn)的獵人新流派,采用槍械這類熱兵器作為主要武器,劍類冷兵器為輔。”
聲音來自身后那個穿著剪裁合體的獵人學(xué)徒裝的清秀女孩,她的聲音雖小,但仍舊把高離淵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
要知道高離淵僅僅只是咕噥了一句,那聲音小的連站在他身邊的獵人導(dǎo)師都沒聽到,如此不難看出這個女孩的聽力有多么敏銳。
“唉,我又嚇到人了啊……”唐韻然哀嘆一聲,而后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我叫唐韻然,認(rèn)識一下吧?!?p> 她的眼睛和唐欣有幾分相像。
“我叫高離淵……”
握手的時候,高離淵死死盯著唐韻然手腕上鑲有藍淚石的金葉云紋手鏈,直看得唐韻然心里有些發(fā)毛。
這是高離淵送給唐欣的定情信物,以產(chǎn)自深海的重金打造,將它放在宮殿主承重柱擠壓下一千年也不會變形。
“怎么了?”唐韻然收回手后怯生生地問,“我的手鏈有什么問題嗎?”
“哦……沒有……”高離淵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只是這手鏈看起來大有來頭,你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吧,來受訓(xùn)的這些人沒幾個受過教育?!?p> 唐韻然點點頭,說:“我知道,本來不想帶的,父母非要我?guī)е@個家傳手鏈……那個,到你了哦,快點上去吧!”
高離淵這才意識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甚至還有導(dǎo)師們的嚴(yán)厲目光,他尷尬地撓撓頭,對幾個導(dǎo)師賠著笑,三步并作兩步跳了上去。
深吸一口氣之后,高離淵緩緩將手伸向了一面厚實的盾牌,輕輕摩挲片刻之后,盾牌依舊敦實,絲毫沒有要跳起來尖聲歌唱的意思。
高離淵松了一口氣,他可不想加入到盾山戰(zhàn)斗部,就自己這體格,恐怕沒挨幾下打就散架了吧?!
接下來,高離淵將手伸向了沉重的騎士劍,騎士劍沒有因為他的撫摸而蘇醒,這代表高離淵不會屬于騎士戰(zhàn)斗部。
弓弩戰(zhàn)斗部,長戟戰(zhàn)斗部和魔法戰(zhàn)斗部都將高離淵拒之門外,最后剩下的只有十字戰(zhàn)斗部和魔槍戰(zhàn)斗部了。
高離淵無比自信地將手伸向了雙劍,輕輕摩挲一陣之后,他滿懷期待地看著雙劍。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兩分鐘過去了,那雙劍依舊沉睡著,高離淵如遭雷擊般呆立在原地。
“我……我……我就是十字戰(zhàn)斗部的人??!”高離淵快要哭出來了,“說好的生是十字部的人,死是十字部的鬼呢?!怎么我還未老……不對我返老還童了,你就變心了?!”
“親愛的,你倒是反應(yīng)一下啊……”
雙劍依舊沒有理他。
高離淵像個被心上人拒絕的純情小男孩一樣,渾渾噩噩中將手伸向了那支唐韻然叫做“步槍”的東西。
還沒等碰到那步槍,它便歡快地唱起歌來,槍身上閃爍起比之前任何一個人都要炫目的光亮。
“你真是愛我……”
高離淵露出了一個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他可沒忘記當(dāng)時弓弩戰(zhàn)斗部剛剛組建的時候經(jīng)歷了多少白眼,甚至有人說這是壞了教會傳統(tǒng)與獵人榮譽的事,一定要取締弓弩戰(zhàn)斗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來的,只知道等他恢復(fù)思考能力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墨秦來的兄弟,你這是怎么了?從分部儀式結(jié)束之后你就一直這樣?!币粋€粗壯、已有成年人那么高的白人男孩坐在高離淵身邊,“是想家了,還是奇奧拉那瘦猴子招惹你了,別搭理那個有種族偏見的蠢貨,我們?nèi)コ燥埌?!?p> 早上那個管高離淵叫黃猴子的奇奧拉眼神像劍一樣刺了過來,但高離淵身邊這位絲毫不怕他,他極具威脅性地沖奇奧拉揮了揮拳頭。
奇奧拉縮了縮脖子,低下頭暗罵了一句后繼續(xù)收拾起自己的床鋪來。
“好……吃飯……”高離淵依舊一副呆呆的樣子,“我們?nèi)コ燥垺?p> “開心點!”那男孩用蒲扇那么大的巴掌拍了拍高離淵,“我叫凱因·摩爾,你叫我棕熊就可以!”
凱因伸出一只拳頭,高離淵與他撞了撞,機械地做了自我介紹。
“高兄弟,以后就請多多關(guān)照了……”臉上有點點雀斑的金發(fā)女孩湊了過來,“薇妮·凱特·赫里福斯?!?p> “亞特里安斯·海涅,你叫我小酒鬼就行了!”
“我是巨狼,古特·沃爾夫,別叫我肥狗,不然我會揍你!”
“陸雪涵,我和你一樣,來自墨秦?!?p> 少年總是單純的,這正是經(jīng)歷過一堆爛事的高離淵想要的友誼。
幾言幾語之后,孩子們便打成了一片,高離淵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個叫做陸雪涵的墨秦女孩,她身材高挑,膚如凝脂,五官秀美,一雙深邃的黑眼睛撲閃著,才剛剛十四歲,身材便有了幾分傲人之感。
她舉止活潑,很快就吸引到了高離淵的目光。
但和希瑟人薇妮比,她還是差了點。
按照狩獵教會的規(guī)矩,在第一階段為期四年的訓(xùn)練結(jié)束之前學(xué)徒們同吃同住,不分男女。
這也是訓(xùn)練的一部分。
“我要追到薇妮,我一定要追到薇妮!”海涅在去禮堂的路上不住對高離淵表示心意,“高,你們墨秦人一般怎么表達愛意,我得學(xué)學(xué)那種委婉的追求方式……誒,對了,你別和我搶啊,兄弟的女人你可不能有想法!”
高離淵摸了摸鼻子,說:“海涅兄弟,吃飽了洗洗睡吧,后面的訓(xùn)練會讓你累的沒有這種想法的?!?p> 說著,高離淵四處看看,疑惑地問道:“唐韻然不是也在我們這一隊嗎,她怎么沒來?”
“哦,你說那個千金大小姐啊?!弊咴谇懊娴膭P因回過頭來,“她怎么可能和咱們這些所謂的賤民們一起吃飯呢?”
“什么意思?”高離淵皺起眉頭,“她……身世很顯赫嗎?”
唐欣可不是什么貴族女子,高離淵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還在偷賣魔藥補貼家用。
如果圖便宜買那一瓶魔藥,可能也不會有后來的事情吧。
“高兄弟,你是墨秦人,不會沒聽說過唐家吧?”奇奧拉陰陽怪氣地說道,“唐家可是墨秦除了秦家之外最有權(quán)勢的大家族,如果沒有唐家,恐怕也不會有狩獵教會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