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者”一掌拍在桌面,面色赤紅,勃然大怒道:
“怎的如此毛手毛腳!還不快快退下!”
那人聽聞,仿佛大禍臨頭一般,手腳哆嗦,期盼的眼神藏著深深的絕望,又瞟了眼柳無痕,慌張的跑出門外。
“二位,實(shí)在抱歉!”
“長者”先是作揖道歉,隨后匆匆拿來一塊巾帕,便要為柳無痕擦拭,沐夕冉見狀,攔下“長者”,笑道:
“老人家不必介懷,那位怕是久居在此,見了生人,有些緊張罷了,況且,只是衣物沾了些湯水,不妨事,讓我來處理便好?!?p> “長者”聽罷,將手中巾帕遞給了沐夕冉,坐會(huì)原位,沐夕冉在柳無痕身上仔細(xì)擦拭一番,卻發(fā)覺他有些呆滯,毫無反應(yīng),不知在思索何事。
待擦拭完畢,沐夕冉隨手將巾帕放在桌上,坐回原位,那“長者”開口道:
“方才那人叫做李懸世,亦是漢人,本是上京人士,半年前逃難而來,可惜,一家老小皆死于亂兵之中,只剩他一人獨(dú)活,亦是個(gè)苦命之人,二位大人有大量,不再計(jì)較,老夫先替他在這謝過二位!”
沐夕冉微笑回應(yīng),柳無痕亦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未作聲,只是默默地拿起碗筷,“長者”見狀,心中懸著的大石落地,掛起慈祥的笑容,說道:
“二位,先嘗嘗我們這山中特色!”說罷將碟碗向兩人面前推了推,滿臉期待的望向二人。
兩人被這殷切的目光盯著,只覺盛情難卻,動(dòng)起碗筷,夾起盤中熏制的肉塊。
肉塊剛一入口,直擊味蕾,這熏肉,外酥里嫩,不膩不膻,肉質(zhì)鮮美,一口下去,回味無窮。
“長者”見兩人如沐春風(fēng)般的模樣,匆匆開口道:
“再嘗嘗這湯!”
兩人又端起盛滿肉丸湯的碗,先是淺淺嘗了一口,鮮香無比,隨后夾起肉丸,放入口中,一口下去,爽滑彈牙,脆甜多汁,人間美味不過如此!
一碗肉湯下肚,又吃了不少熏肉,就連平日并無太多表情的柳無痕,亦是一臉滿足,果然,美食之下,眾生平等。
沐夕冉放下碗筷,滿是好奇的問道:
“如此人間美味,用的是何種肉類?”
“長者”縷了縷花白的胡子,幽幽說道:
“此肉乃是山中罕見的走獸,‘兩腳羊’?!?p> 沐夕冉聽聞一愣,稍有思索,翠眉微皺卻轉(zhuǎn)瞬即逝,淺淺一笑,道:
“這天下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今日之前,我還未曾聽說過這種獸類,不知此處可還有活著的‘兩腳羊’,讓我等開開眼見?!?p> “長者”聽聞,急忙回道:
“真是不巧,這桌上便是最后一只,如若不嫌,二位可以再多住些時(shí)日,這羊雖生性狡猾,但在此處,有特殊的方法獵取,想必不出幾日便能見到?!?p> …………
…………
飯畢,“長者”喊來幾個(gè)老者,將飯桌收拾干凈,與兩人交談一番。
這“桃源鄉(xiāng)”內(nèi),并無貨幣交易,亦不用以物換物,所有食物、衣物等等一切生活所需,皆是大家同心協(xié)力生產(chǎn),按需分配,如此生活方式,長久以來,鄉(xiāng)內(nèi)眾人如一家人般,既無人偷奸耍滑偷懶,也無人蠻橫無理霸占,一切都如夢境般美好。
天色漸晚,“長者”引著兩人來到一間木屋,兩名老婦送來些被褥,有條不紊的將床鋪收拾妥當(dāng),轉(zhuǎn)身離去。
“長者”望著房中站立的兩人,開口道:
“那就委屈二位在此將就一晚?!?p> 兩人向他施禮感謝,沐夕冉說道:
“我們二人已風(fēng)餐露宿多日,有個(gè)歇腳的地方便是極好,多謝!”
“長者”露出慈祥的笑容,說道:
“二位不嫌棄便好,對(duì)了,車上的水桶,已修繕完畢,灌滿山泉,二位今晚好生休息,明日安心上路即可?!?p> 說罷,便帶著爽朗的笑聲,出了木屋。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柳無痕來到門前,將木門栓死,又將四周窗頁全部合死,在房中來回踱步,有些煩躁不安,沐夕冉坐在床邊,瞟了眼墻上的獸首掛件,見他此番模樣,忍不住開口問道:
“何事叫你如此煩躁?莫不是這些日子習(xí)慣了風(fēng)餐露宿,有了下榻之處,反倒不適應(yīng)?”
柳無痕停住腳步,小心翼翼向四周窗戶張望一圈,快步走到沐夕冉面前,眉頭緊皺道:
“我總覺得此處,有些古怪!”
沐夕冉斂起笑容,一臉凝重道:
“你也有這般感覺?本以為是我多心,既然連你這榆木疙瘩都有所察覺,想必此處定是有些古怪,你覺得何處不妥?”
柳無痕壓低聲音,說道:
“那打翻湯碗李懸世,懼怕的并不是我,而是那‘長者’李福,倘若此處真像他話中那般,這李懸世又怎會(huì)懼怕于他?況且,他偷偷向我遞來眼神,似乎在暗示著何事,只怕,打翻湯碗是假,引起我的注意才是他的目的。”
沐夕冉點(diǎn)了點(diǎn)頭,略有思索,小聲道:
“可究竟為何要引起你的注意?跟此處又有何干系?”
柳無痕眉頭緊鎖,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沐夕冉接著說道:
“可他在此行動(dòng)自如,不像是受人所制,是否你想得太多?不知你留意沒,此處,盡是老者,那年過半百的李懸世,已是此間年紀(jì)最小之人。因此,我雖有猶疑,卻也沒太往細(xì)里考慮,畢竟一眾老者,就算有所隱瞞,與咱們無妨,不威脅到咱們,何必多管閑事?!?p> 柳無痕嘆氣道:
“也罷,多想無益,反正明日便啟程離開,沒準(zhǔn)是我過于敏感,以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這老者如此熱情招待咱們,何必再妄自揣測?!?p> 說罷,便躺在地上,合上雙眼,心中卻始終惶惶不安,沐夕冉見狀,也滿懷心事的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忽然,石子敲擊窗戶的聲音響起,兩人猛地坐起,望向那聲音來源,柳無痕飛速起身,將那扇窗戶打開,片刻之后,又一塊被紙張包裹的石子飛來,他抬手接下,迅速將紙張展開,借著月色望去,上面赫然用鮮血寫著兩個(gè)大字: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