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馳無論喝多少酒，都能將整個人喝成被蒸熟的螃蟹，他自己說這是對酒精永不屈服的抗爭。而李浥塵的抗爭是另一種姿態(tài)，無論喝再多始終是面帶不可描述的微笑，他說你們看到了不可描述是因為你們心中藏著不可描述，鐘晨暮說那是因為你的不可描述連酒精都不屑一顧。
他們坐在夜市的燒烤攤上，仿佛上大學(xué)時一樣，晚風裹著烤肉的氣息，身邊是酒味彌漫的煙火。大學(xué)開學(xué)后的第一次聚餐是在軍訓(xùn)結(jié)束后的第一個周末，在學(xué)校對面的一家叫老地方的飯館，也就是這次吃飯的形式?jīng)Q定了他們大學(xué)四年喝酒的模式，無論量大量小，酒是要均分的。能在他們寢室聚餐中就喝醉的，只有張亦馳與何夢淝；在四年間從未見喝醉或是喝大的，只有李浥塵和陸維安；胡不歸沒有喝醉過，除了他能喝外就是能把握住自己；而鐘晨暮沒醉過，是因為他只跟寢室的人喝過酒。
他們喝酒的時候總是離不了煙，但是鐘晨暮只抽過一次，也只是抽了一口，他學(xué)抽煙的歷程就這樣被腰斬了。鐘晨暮會觀察他們抽煙的樣子，每個人的表情除了相似的迷離卻各有風情，李浥塵的清晰透徹，陸維安的老練沉穩(wěn)，何夢淝的痞氣張揚，張亦馳的頹然萎靡。對于胡不歸抽煙的樣子，鐘晨暮始終看不清楚，他覺得那或許是一種違和與暫離。
他們談?wù)摰脑掝}和所有酒桌上的話題都是相似的，能聊家國天下，能聊校園瑣事，更少不了聊女孩，并編排他們與這些女孩的事故與故事。鐘晨暮喜歡看朋友間的酒官司，那種灌酒似的斗嘴與其說是一種計較，不如說是一種情趣。而他們中最擅此道的莫過于何夢淝與陸維安，前者是喝不多但想讓別人多喝，后者是我能喝你也要陪我喝。
大學(xué)畢業(yè)吃散伙飯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喝多，那天更多的是聊未來。他們對未來或許很模糊，但沒人覺得迷茫，胡不歸后來跟鐘晨暮說，那是一種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李浥塵后來也跟鐘晨暮說過一句，他說，那時候的自己始終覺得，時間到了，面包就會有，愛情就會有。
“我越來越覺得，時間到了，面包能得到，對象勉強能找到，但愛情就免談了！”李浥塵抽煙的時候，眼睛會瞇成一條線，特別是酒喝多的時候抽煙。
“你對象勉強的已經(jīng)很久了！”張亦馳的臉在燈光的映襯下，更像是添加了一種叫酒暈的東西。
“不是我軍不努力，實在敵人太優(yōu)秀！”李浥塵吐煙的時候長嘆了一聲，他說去相親了才知道如今的姑娘們都自信的讓他不敢說話，凡是經(jīng)濟自由的，就會跟你聊精神自由，當你以為這只是形而上的志趣相投時，已經(jīng)被人將形而下的東西摸透了底。而凡是直接了當談到車房存款的，這些硬指標都能讓你不好意思多說話。
“這么多妹紙陪你聊人生百態(tài)，你應(yīng)該感謝這些女菩薩！”鐘晨暮端起啤酒杯，除了受不了白酒的辛辣，他對其他的酒并不怎么排斥。陸維安教他喝白酒時說，你要讓白酒在舌尖多停留，然后順著喉嚨自然淌下去。
“我不要女菩薩，我要女施主！”李浥塵將煙掐滅，和鐘晨暮碰了碰，然后一飲而下，放下杯子的時候說：“如果你想體驗妹紙陪聊，我一定會滿足你這個愿望！”
“他確實需要！”張亦馳說道，拿起老板新上的一串烤肉，轉(zhuǎn)臉看向鐘晨暮：“我都懷疑你會不會追女孩，跟女孩聊天了！”
“浥兄有句話說得很對，女孩子從來都不是追到的！”鐘晨暮說，他其實還想說，撩妹誰不會撩。
“不行就承認不行，趕緊想辦法，非要撐著多難受！”張亦馳笑得比李浥塵喝到凄迷時的表情還要不可描述。
“沒有不行過，所以體會不到你的切膚之痛！”鐘晨暮給了張亦馳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鄙視，他一直想不明白，張亦馳那些帶有色彩的調(diào)侃，是自覺有趣的聊天潤滑劑，還是故作輕松的娛樂之舉。
“我收回‘女孩子不是追到的’這句話，只要有資本還是能追到的！”李浥塵有些時候笑起來讓人覺得很婉約，特別是聽到鐘晨暮回答張亦馳的話，他一直覺得鐘晨暮是那種能將內(nèi)心的狂野與悶騷付諸筆下、但絕對難以啟齒說出來的家伙。李浥塵接著說：“我說的并不是僅僅指車子房子票子，更多的還是嘴皮子、臉面子和心眼子?！?p> “萬歲爺臉皮太薄，心眼太少，但心氣太高，我敢打賭是追不到！”張亦馳搖了搖頭說，隨即又補充道，就算追到了，那也是個書呆子。
“驃騎大將軍就贏在臉皮都厚上！”鐘晨暮刻薄地反諷了他一句，張亦馳追沐槿初的時候，臉皮很厚卻徒勞無功。
“是的，我正在讀李宗吾”張亦馳毫不在意他說的話，結(jié)婚之后，他似乎淡然了很多。
“你們這些Guan老爺整天琢磨著臉厚心黑，能不能多想著為人民服務(wù)！”李浥塵酒杯一放，頓時酒花飛揚，鐘晨暮喜歡他這種豪氣。
“大將軍息怒，萬歲爺還指望著我們多為人民幣服務(wù)呢！”張亦馳為李浥塵點了一支煙，隨即端起酒杯說：“浥兄，我們倆搞一個，不帶這昏君玩?！?p> 鐘晨暮撿起一串烤土豆片吃，看著他們倆喝酒抽煙的樣子，說：“真有你們這倆將軍在，國庫再充裕都被你們打光了！”
“我最近還真再看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書，真刀真槍秀下肌肉倒是無可厚非，但是另外一場戰(zhàn)爭要是有個閃失，問題就大了！”李浥塵說這話的時候，帶有一份不常見的凝重。
“什么書讓你變得這么深沉？”鐘晨暮問道。
“《貨幣戰(zhàn)爭》”李浥塵喝了口酒，那樣子比張亦馳更像一個體制內(nèi)的人。
“我看你們倆應(yīng)該多看看《戀愛戰(zhàn)爭》”張亦馳撇了撇嘴說。
“你一定看得很認真，戰(zhàn)況也很激烈！”鐘晨暮學(xué)他的樣子，撇了撇嘴。
“還好，還好，哥是過來人！”張亦馳向老板喊道在再一打啤酒。
“過來找罵的人吧？”鐘晨暮吃著烤白菜。
“小皇，你要是不服，我們大戰(zhàn)三百杯！”張亦馳砰的一聲打開酒瓶，酒花頓時溢出。
“怕你喝的連媳婦都認不出了！”鐘晨暮吃著烤豆干。
“挑釁，你這是赤裸裸地挑釁?。 睆堃囫Y將自己的杯子倒?jié)M，看著李浥塵說：“浥兄，小皇這行為，我能忍，你都不能忍！”
“呵呵……”李浥塵笑得有些激動，將鐘晨暮的酒杯也倒?jié)M了：“我就喜歡弛哥哥怒發(fā)沖冠的樣子！”
鐘晨暮吃著毛豆角，看著他們喝酒抽煙的樣子，仿佛一切還在大學(xué)一般。
只是今晚的風，少了一些清澈，多了一些煙火。
只是今晚的城，少了一些夢寐，多了一些迷離。
只是今晚的人，少了一些激昂，多了一些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