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著手寫《往后新生》之余,鐘晨暮開始閱讀風潮獎的入圍作品,每年的這個時候都如此,等他讀完最后一本書獲獎者也差不多評選出來了。他喜歡從排名最后的依次讀上去,許以安說這是一種典型的被數(shù)據誤導的行為,鐘晨暮反駁說他這才是逆潮流而動。
葉子的《往事越千年》講述了兩個穿越者的故事,來自現(xiàn)代的穿越者與來自春秋戰(zhàn)國的穿越者在唐朝相遇了,通過展現(xiàn)戰(zhàn)亂紛爭、大國崛起以及對外戰(zhàn)爭,將市井小民、英雄草莽、文人謀士、帝王將相不同階層的人生狀態(tài)串聯(lián)起來,反映的卻是人們是如何幻想歷史、篡改歷史與適應歷史的。鐘晨暮喜歡作者謀篇布局的大開大合與人物心理的細致入微,他將這本書推薦給任平生,任平生看完后對他說欣賞作者對于歷史、現(xiàn)狀與未來的反思。許以安沒有看這本書,但聽完鐘晨暮的描述后,她引用《美的歷程》中的話總結說:“人類從動物開始。為了擺脫動物狀態(tài),人類最初使用了野蠻的、幾乎是動物般的手段,這就是歷史真相?!?p> 《宇宙逃生》延續(xù)了劉燁磊一貫的風格,將科技超前在道德淪喪下爆發(fā)的宇宙危機描寫的淋漓盡致,只是里面運用了大量物理學與化學的知識讓一眾文科生叫苦不迭。風潮會的會友們在討論這本書時,除了談論情節(jié)的鋪排與人物的狀態(tài)外面,沒人能說得明白里面的原理,甚至連劉燁磊都沒有完全解釋清楚。但是書中對于未來科技的道德問題,依舊在網絡上引起各種口水戰(zhàn)。
讓鐘晨暮感覺意外的是籬夏的《追風女子學院》,里面講述了一群生活在航空公司家屬大院女孩子的故事,通過這些女孩的悲歡離合,展現(xiàn)的是女孩應該如何對待夢想、如何對待生活、如何對待愛情甚至如何對待男人的思考。其中如何對待愛情的部分,讓鐘晨暮想到了言靜思以及她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提出分手的理由:她想多要一點個人的自由空間。鐘晨暮總是會想起那個晴朗下午,陽光照耀在言靜思的臉上,她微笑著喝著咖啡,不管他說什么都只是輕微搖頭。言靜思微笑中流露出的冷漠,讓鐘晨暮無法理解這個兩天前還在跟自己言笑晏晏計劃未來的女子,怎么就突然變得比陌生人還要遙遠,有那么一瞬間他對自己說:“原來微笑是可以殺人的!”
許以安說鐘晨暮這是自作多情兼找虐,她不喜歡這本書的地方恰恰是愛情這部分,她說里面的女孩們對愛情的激情充滿了妄自尊大的不確切性,但真正尊重愛情的男子絕不會唯唯諾諾地圍著她們轉。鐘晨暮為此沉寂了兩天,甚至連《往后新生》的綱要都做了微調,直到被《父子對話》引起各種議論所吸引。
馬悠然只看了三分之一就再也不看了,她對鐘晨暮說,她不相信一個爸爸會這樣寫自己與兒子間的故事。許以安同樣不喜歡這本書,不過她堅持讀完了,她說這本書的心理與角度完全是女性的,但一個男子做到這一點才是讓人驚嘆的?鐘晨暮也是這樣的想法,但是他沒有這樣和馬悠然說,他席地而坐靠著書架問身邊的馬悠然:“當我們愛上一本書時,我們愛上的是什么?”
馬悠然歪著腦袋想了想,手中的《好兵帥克》不自覺地合上了,她說:“除了足夠吸引人的內容,愛上一本書還可能因為書的設計、書的手感,甚至買到書的地點、送你書的人。我們并不總是理性,感性有時候才是我們生活的樂趣。”
“我們被感性偏愛著,卻總會下意識愛上理性。一本書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去讀,可能會令人作嘔;一旦跳出正常邏輯,就會變得很驚艷。”鐘晨暮腿上攤開地是《俠盜羅賓漢》,跟馬悠然一起時,他會選擇類似的書。
“你是在告訴我,誰都可能出個錯兒,在一件事情上越琢磨得多就越容易出錯?”馬悠然笑著看向鐘晨暮,近視眼搭在嬰兒肥的臉龐上,一種少年老成的樣子讓鐘晨暮忍不住想捏下她的鼻子。
“我是想說,書讀到最后,讀的無外乎是讀思維?!辩姵磕赫f道。
“這句話是出自哪本書?不像是你說的?!瘪R悠然重新將書攤開放在腿上。
“史蒂夫·哈里森的《引爆創(chuàng)意》”
“我敢說,你一定沒看過這本書!”馬悠然埋頭書本中,隨即翻了一頁:“你是怎么知道這句話的?”
“你爸爸告訴我的!”
“難怪呢!”
馬依北也在讀風潮獎入圍書單,這是一家書店老板的必備功課,盡管他并不喜歡當下太流行的書,他對鐘晨暮說,一本書如果沒有經過五十年的檢驗往往謬誤百出。鐘晨暮對于這些并沒有太深的感觸,除了不怎么讀愛情小說,他幾乎不排斥任何書籍;走到柜臺時,馬依北在讀書朱明夏的《父子對話》。
“悠然說她不喜歡這本書!”鐘晨暮用手碰了碰柜臺上的鮮花,最近發(fā)現(xiàn)鳶尾屋書店的鮮花更換的有些頻繁,紫藤、瓊花、百枝蓮、入蠟紅、吊鐘海棠,最經常的是鳶尾花。
“我也不是很喜歡,但不可否認,是本很細膩的書,寫出了從孩子出生到入學期間,年輕爸爸的心路歷程!”馬悠然說。
“看來我沒有成為爸爸的天賦,實在沒辦法讀完!”鐘晨暮苦笑著說,他說服了馬悠然,卻說服不了自己。
“感性往往比理性更重要,讀書尤其如此!”馬依北笑著說,這話和馬悠然說的有些類似,鐘晨暮有時候會想張亦馳評價他的話——書讀的太多了,他覺得這句話應該送給馬悠然,他同樣知道馬悠然會和他一樣反對。
“我剛才就再和悠然說感性和理性!”
“我有時候覺得,你會教壞我女兒?!瘪R依北略帶玩笑地看著鐘晨暮,他漸漸發(fā)現(xiàn)他女兒看書的品味,正在漸漸趨向鐘晨暮,但是鐘晨暮的風格又讓他看不太明白。鐘晨暮聳著肩膀表示自己很無辜,并開始揮手向外走,馬依北說道:“吃過晚飯再走吧,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今天有約,已經被馬悠然同學鄙視過了!”
“什么約???也讓我鄙視一下!”
“相親。”鐘晨暮神秘地笑了笑,馬依北卻愣住了,這是他從未想到的。鐘晨暮哈哈一笑,指著柜臺上的鳶尾花,意味悠長地說:“最近花選的不錯!”
馬依北剛從發(fā)愣的狀態(tài)醒過來,又被鐘晨暮這句話搞懵了,一副你知道就行的表情目送他走出店門。鐘晨暮走在街道上,路過紫萱藤花店時向里面看了看,店主孟冬寒一襲黑直長發(fā)、一襲米色長裙,正在靜靜地剪花插花,鐘晨暮曾經對馬依北說這是一個詩一般的女子,馬依北回應他說而且是王維的詩。
天空低沉,烏云飛舞,預報卻說今天沒雨。鐘晨暮加快步伐,他相親的時間快到了,當然不是替他自己相親。前天晚上,李浥塵打電話給鐘晨暮說,他們老板娘給他安排了一場相親,他不能不去但又不想去,所以想借鐘晨暮去將該女子嚇跑。鐘晨暮確認了三遍是“嚇跑”后說我掛電話了,李浥塵趕緊解釋說,是讓你去跟人家聊文學聊詩詞,現(xiàn)在有幾個女孩受得了這個,這樣他對上下都好交代。
鐘晨暮哭笑不得將李浥塵的話說告訴許以安,許以安哈哈大笑說她表示同意,并順便說給了正在通話的江伊春聽。許以安特意打開免提,江伊春的話隨即傳出:“反正我是越來越讀不懂黑幕寫的詩詞了,別說女孩子,估計男孩子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