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慕容覆五歲生辰,慕容項借此大宴賓客為其慶生,各方勢力皆來慶賀,所呈珍品無數,并有逍遙客瑯樺自請來做武師父。
這本是個極為開心的日子。
結果那二夫人百里明珠在宴上言明自己有了身孕,故此甚得慕容項與賓客贊諛重視,還同漓州王宗室定了娃娃親,全似忘了他這個所謂婢子所出之子的存在。
他實在氣不過,也覺現下這處境十分尷尬,便借言身體不適回朝暮園歇息,離了宴去。
回到朝暮園,他才想起母親為了避諱獨孤氏的身份早已躲去了行院,覺得甚是無聊,便拾了黑色披風從梅樹后的密道偷偷溜出了府。
夜里的鳴沙鎮(zhèn)格外熱鬧,越往市集中心走,來自四方的商販便越多,他雖來過多次,卻仍覺目不暇接。
今日是中秋,和泰閣旁的鋪子正在賣糕點,本就因受氣而早早離宴的慕容覆更覺腹中空空,便上前買了兩塊桂花糕解饞。
糕還未入口,便聽得坐在和泰閣石階上的男子將手中的酒壇摔碎,鋪子周圍立馬混亂起來。
慕容覆只想著速速避開這亂子,便跑去了市集旁的官道,卻不料那兩個小販竟趁亂尾隨上了他。
這夜間的官道無人,反倒利于他們行事。
慕容覆跑著便覺不對,垂眸只見地上有兩個高大的人影,心知不妙,卻也無路可退。
身后冷刀襲來,他回身用臂去擋,可血肉之軀哪能敵得過刀槍利劍?刀身擦著臂骨穿過,鮮血濺了一地,將他痛得幾乎要昏厥。
那二人本想著一刀致命,沒料到他會回身擋,便準備一人制著他,一人拿刀直接擊其要害。
只那一瞬,刀被碎石彈開,二人皆驚,正欲尋那暗中作祟之人報復,卻是連身子都來不及起便雙雙斃命,生生倒了下去。
二人死狀相當,皆是被碎石穿額而過,一招斃命。
慕容覆驚魂未定,又是痛得天旋地轉,只聽得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并且越來越近。
一匹不大的黑駒在慕容覆身旁停下,馬上下來一個十來歲的玄衣少年,將慕容覆抱上了馬,簡單為他包扎了傷。
見他眉頭微蹙,他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療傷?!?p> 大漠夜涼,少年便在的鳴沙湖以西的末闔古城殘垣中將慕容覆安置下來。
“萬幸沒傷到骨頭。”少年扯開他的袖口端詳道,“也不知你這小小年紀是惹了什么仇家,竟遭人下此狠手。今日若不是遇到我,你這條小命怕是要丟嘍!”他嘴上雖嘮叨,手上功夫卻不落下,將隨身帶的千生百轉膏給他輕輕敷上,又從衣角扯下一條布為他仔細包扎。
他見這小兄弟還沒反應,便拍拍他道,“喂!你不會睡著了吧?”說著便將腰上掛著的桂花酒摘下來,喂了點給他。
于是,本就忍痛不語的慕容覆被嗆得更是淚流不止,一邊哭還不忘一邊罵他,“你怎么這么吵啊!治傷就治傷,嘴上還一刻不停的。你給我喂的什么東西,是想要嗆死我嗎?”
少年見他哭得簡直像個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心中略有愧疚,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你別哭嘛小兄弟,我這不是怕你死了才給你喂酒的嘛。我想著這堂堂男兒郎,喝點酒沒什么大不了,卻不想你……”他被慕容覆盯得發(fā)毛,于是便沒了下文。
“算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兒上,我便不同你計較了。”慕容覆將腦袋轉了過去。
“怎么反倒成我不是了?我好歹救了你一命誒?!鄙倌瓯г沟?。
“那你想我如何?”慕容復看著他挑眉道,“我曾聽說書的說,英雄救美人,那女子便要以身相許,可我是男孩子啊,再過個十載二十載,我依舊是男子,難不成你還想叫我以身相許么?”
“你!”少年被他噎住,“小小年紀沒個正形,凈聽那說書的胡謅!就算你肯,我也不愿!”說罷便轉身去鳴沙湖打水。
這便受不了了,還以為有多厲害呢,慕容覆心里暗笑。
“喂!方才那兩個人呢?”慕容覆叫住他。
“被我殺了?!鄙倌昊氐酶纱唷?p> 殺了?
少年打水回來,遞給他道,“快把水喝了,我看你當真是嚇糊涂了,那兩人氣絕之時,你不是在場么?”
“你才糊涂呢!你將那二人殺了,線索便就此斷了,我該從何處知曉是誰要害我?”
少年笑道,“小兄弟,我若不殺他們,你現在便沒命了。再者說,即便我留得那二人性命,你便能問出幕后主使嗎?”
“父親曾說,武力解決不了的事情,智慧卻能解決。你才識我多久,又怎知我不行?”
慕容覆轉眸思索,本沒什么仇家,怎會有人要蓄意害我?
和泰,和、泰......黎?莫非是二娘。她有了身孕,今日便是有意布下此局,好殺我而后快罷。
挑眉道:“我不用問也知道是何人了?!?p> “哦?”少年略顯好奇,“那你倒說說,是誰要殺你?”
慕容覆上下打量他,心中略有琢磨。他年紀雖小,武功卻奇高,還有這一襲玄衣打眼瞧去倒無妨,仔細看來竟處處透著華貴,想來身份不一般。
便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我自是不好與你多言?!?p> 他有所顧忌,少年卻覺得他甚是可愛,心覺不必同一個小孩子計較過多,便笑道:“我叫周玄,這便不算萍水相逢了吧?父親本是命我去給慕容府少主賀壽的,這回為了救你定是要被父親責罰,你不會連朋友都不愿同我做吧?”
竟是來給我賀壽的?想來又是個攀權附勢的經商人家,不便教他知我身份,“我叫容覆,多謝周兄弟救命之恩!”慕容覆笑道。
“既是要謝,那你便于明日午時在此處等我罷,待我向慕容府賀完壽,你便帶我一覽這鳴沙風光。
你那手臂上的傷還需換藥,雖說男子漢不懼傷痕,但留下疤總歸是礙眼的?!?p> 他一人行事未免扎眼,倒不如扮作貪耍的普通孩童,更為便宜。
那百里明珠有黎州王室可倚,沒有實足的證據是輕易動不得。
他心想這傷同母親說了也是徒添煩憂,倒不如教他治了,便笑道:“一言為定!”
何妨荒唐
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尚不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十六君遠行,瞿塘滟預堆。 五月不可觸,猿鳴天上哀。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八月蝴蝶來,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憶妾深閨里,煙塵不曾識。 嫁與長干人,沙頭候風色。五月南風興,思君在巴陵。 八月西風起,想君發(fā)揚子。去來悲如何,見少別離多。 湘潭幾日到,妾夢越風波。昨夜狂風度,吹折江頭樹。 淼淼暗無邊,行人在何處。北客真王公,朱衣滿江中。 日暮來投宿,數朝不肯東。好乘浮云驄,佳期蘭渚東。 鴛鴦綠浦上,翡翠錦屏中。自憐十五馀,顏色桃李紅。 那作商人婦,愁水復愁風。——《長干行》【唐】李白 關于宇文周:宇文氏乃邪教南沽城大族,城主現為宇文墉,宇文周是其次子,故多年來一直受其兄宇文全壓制,為人精明世故,手段狠辣,但好在心有善念,才會出手救了慕容覆,此時他才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