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心氣傲,小試牛刀意難平!
天空泛出些許魚肚白,視野也逐漸清晰,已是近練武時分了。
數(shù)千弟子集于練功場上,素素的一片,如一塊巨大的糯米糍,靜靜伏在青白色的磚石上。
癸殿副殿主立于一塊大木碑之側(cè),瞇著眼掃了一遍,緊了緊眉,又湊近端詳一番,再捋捋須——不是三千七百四十二么,怎么成三千七百四十三了?難不成自己真老糊涂了?
“咳,可有人知曉我癸殿練功場共多少人?”
場下一片沸騰,“三千七百四十二”不絕于耳。
“那……為何碑上所示的,是三千七百四十三?”說罷指了指身側(cè)的木碑。
眾弟子們探頭去望,只見那碑上是密密麻麻的烏棗色,依著入場次序羅列了在場弟子的姓名,還在末處統(tǒng)計了總?cè)藬?shù)——三千七百四十三。
眾人疑惑之際,便見木碑上白光一閃,將光束投向人群中,與那塊高舉的小木牌相連,映出了兩個字——辰楓。
“稟殿主,新弟子容覆,特請?zhí)嵩鐖蟮?!?p> 場下一片安靜,唯留辰楓清朗的余音回蕩。
他在這癸殿呆的時間久,算是人盡皆知,不過他為人向來低調(diào),如此行事倒是頭一次。
麒麟堂有自己的規(guī)則,他從前只求平淡,低調(diào)是為了保身;現(xiàn)如今她心存凌云之志,若是不高調(diào)一些,只怕會被埋沒了去。至于風險,他便替她擔一些。
催動木牌是需要一定的玄力的,沒想到他竟有這番打算,容覆瞇了瞇眼,只覺得眼前這個少年與她印象當中平凡的模樣有些不同。
“哦?”大殿前立著的老者動了動眉頭,“他不是受了重傷么?”
辰楓本想回話,卻見容覆扯了扯他的袖角,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他便點頭默認。
容覆躬身行了個禮,道:“稟殿主,幸得天樞公子救治,容覆已經(jīng)無礙了?!?p> “嗯,”既然她自己都說了無礙,那他也沒必要阻攔。他頓了頓看向副殿主,“開始吧。”
副殿主挪到與左側(cè)木碑相對的一只紅皮大鼓前,揚袖一擊,鼓聲沖天、紅綾舞動。
因為弟子們等級都很低,所以大家的作息與修習都無甚差距,便是個憑著天賦與沉淀的道理。依著規(guī)矩,癸殿弟子卯時起作、辰時固本、巳未時培元、申酉時活血、亥時祛風、子時歇息。
固本之時,容覆因著先前的修習,馬步、鴨行、鶴立、蛙躍之類的基本功都做得不錯,堅持的時間也算久??傻搅伺嘣?,卻教她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弟子們都盤坐調(diào)息,手置腹前若捧蓮,容覆也照做??刹幌蹋娙酥苌矶加鹆说赖佬?,雖不算純正強勁,卻也好過她什么都沒有。
“無生兩儀,儀生四象,象生八卦二十八宿。故有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余;地之道,取長生而滋萬物......”她又默念心法,后做調(diào)息,可無論她怎么盡心嘗試,卻依舊不見絲毫起色。
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從未有過的窘迫。她一向事事都要做到最好,也確實完成的極為出色,故而她以為只要她用心做,任何事物于她而言都不在話下,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
她閉著眼,卻覺得自己仿如璧玉中最耀眼的瑕疵,逃不過任何人的目光。她恍惚聽到了殿主的嘆息、眾人的嘲笑,分明是涼薄的秋,她的汗水卻已浸了衣襟。
這是她度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時辰。
收功的鼓聲終于發(fā)出,容覆便拉著辰楓匆匆離去,刻意避開周遭的目光。
其實大家都是閉著眼修習的,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可她卻覺得他們投來的目光,都是異樣的。
“怎么了,可是有何處不舒服?”辰楓見她一身是汗,神色也頗為狹促,便以為她是舊疾復(fù)發(fā)。
容覆怔了怔,強擠出一個笑容,“無事,我只是有些餓,我們快些回去吧?!?p> “瞧你!”辰楓打趣,便隨著她去了。
可誰知沒走幾步,卻遇著了攔路虎。
“別走那么急嘛!小師弟不和師兄我認識認識?”此人生了一張嬉皮笑臉,嘴側(cè)叼了一根青草,一本正經(jīng)的太極髻竟叫他股弄出一股子痞味來。
容覆心道無聊,可又不想生了是非,只得繃著一張臉看他。
辰楓客套地勾了勾唇角,“原來是夜羌師弟。容師弟練了一上午的功,有些乏了,正急著回屋用午膳,不如改日再會吧?!?p> 夜羌“呸”一聲啐走了草根,無賴道,“擇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也餓了!”
“你...”她被辰楓制止。
“喲,小師弟脾氣倒挺暴,不過,師兄們說話小師弟可不能插嘴哦,走嘍!”說罷便攬著辰楓的肩向一百零八屋走去。
辰楓的面皮微微抽了抽,用眼神向容覆會意。
一百零八屋內(nèi),夜羌架著二郎腿倚著石桌,容覆則別過身子坐在他對面。
夜羌挑眉側(cè)眸看向她,“小師弟,你這小臉生的很俊俏嘛,比辰楓那小子可秀氣多了!”
他這話似是在夸她,可她卻有一種被流氓調(diào)戲了的惡臭感,便又別過臉去。
他卻捏過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硬是掰了過來,瞇了眼笑道:“我勸你啊,識識相,跟著師兄我混!我當年可是一夜便能屠了漠北兩大家族,三年后的麒麟大會,我也定能一戰(zhàn)成名!我這副相貌,雖說比不上那天樞公子,但也絕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你跟我混,絕不會虧!”
到還算個人物,容覆瞥了他一眼,便掙開他的手。
厲害又如何?失了品性,她照樣不屑一顧!再說她還見過更多比他厲害的,不說周玄,便是以文德商道治幫的父親,都不知比他厲害多少倍。
夜羌抽了抽嘴角,便見辰楓端了飯菜上來,隨即從腰間提溜了一個酒囊出來,“美酒佳肴,豈不樂哉?”
容覆緊了緊眉頭,“堂中弟子不是不許私自飲酒么?”
“天高堂主遠,管它作甚?”說罷便在她的碗中添了些酒,“來一口!算是接風。”
見她略有不愿,辰楓便接過碗,“容師弟還未痊愈,我代她飲吧?!?p> “男子漢大丈夫,喝點酒有什么大不了的?”說著便搶過他手中的碗塞給她,“你不喝,可就是不給師兄我面子了!”
“那我的面子你給不給?”
何妨荒唐
小試牛刀:原比喻有大本領(lǐng)的人,此處是個暗筆。 玄氣修煉心法:無考據(jù)。兩儀四象一說是萬物起源;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出自《老子》,原旨探討“人道”與“天道”相對的作用與功能,我又在其中摻雜了莊子的“天人合一”理念,與風水學上的天地人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