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雖然說認路方面我不是很擅長,但如果有力氣活的話我可是能搭把手來著,這個鐘塔這么高,上下又這么麻煩。尤利烏斯,你缺搬運工的吧,那么完全不需要趕我走啊?!?p> 無視掉尤利烏斯禁止入內(nèi)的命令,仗著兩手抱著小外來者的尤利烏斯行動不便,艾斯兩肘枕在頭后,仍舊順順當當、自自然然地跟著他進了房間。
“話說,之前那個借著送面包名義,把匕首藏在籃子底部的老婦人怎么樣了。以前我還待在時鐘塔的時候,可完全沒有這種情況,尤利烏斯,你總不能讓一群無法信任的無顏者居民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吧?!?p>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幫忙。”
尤利烏斯擺著一張臭臉,沒好氣的說道,
“要么走,要么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要么自己來照顧她。”
“好的好的?!?p> 艾斯笑瞇瞇的回應道,知趣的雙腿跨坐在旁邊的木椅上,板栗色的頭發(fā)的腦袋隨著他的節(jié)奏性的踮腳輕輕晃動。
?。ā肮ぷ鏖g和我走的時候布置得沒什么差別。依舊蠻擁擠的樣子....”)
艾斯緩緩環(huán)繞房間,一體室房間的全部墻壁、以及地板,都掛滿了等待修理、還沒調(diào)試完畢的時鐘,每個鐘表都僅僅是嵌套著不同顏色鋼圈,沒有任何花紋的普通款式,它們大部分都比臉龐稍小,也有小如指尖,或者大如平攤的兩個手掌。
在這里,每一寸空間都被最大化的利用著,每一件東西都被塞進緊湊的箱子中,裝到狹窄的角落,講授機械工藝的書架最上面的幾層由于塞滿了書,都得由軟墊防護著,并用螺絲擰緊到最尖銳的角中,以防止脫落。
由于整個房間僅有一張安置得離天花板很近的白鐵管骨架的上鋪床,尤利烏斯便搬動來兩個椅子,把它們臨時組成一張小床,再把小女孩放了上去。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部性凍傷,還有點擦傷。耳朵,腳趾末端,和關節(jié)有些紅腫。其他是營養(yǎng)不良?!?p> 尤利烏斯回答道道,一邊用酒精棉擦拭小女孩紅腫關節(jié)處開裂發(fā)細口,用消毒紗布覆蓋傷口,再用紗布一層層纏起來。為她蓋上毯子,空氣中溢滿碘酒和煤油的味道。
“只要保暖,然后注意增強局部血液循環(huán),應該沒什么大礙。不過,保險起見,在正式送她回家之前,還是修養(yǎng)一陣子比較好?!?p> “送她回家?...尤利烏斯,送回讓她穿戴像這樣破布片一樣衣服的家庭怎么想都完全不妥當啦。何況,要是尤利烏斯才剛你能看到就好了...剛才教訓我的時候,她可神氣極了,好斗的樣子也幾乎不像女生。留下她,我保證她會成為像我一樣的好戰(zhàn)士呢,哈哈?!?p> “....”
尤利烏斯無奈的扶額,覺得自己的血壓更低了。
......
......
——“你是誰....?”
一個聲音伴隨著嗡鳴聲,從頭腦的深處傳來。
她雙手握胸,直挺挺的躺著。她好像居住在一口悶鳴鐘的內(nèi)部,比起顱骨內(nèi)部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兩個人的對話,但那些聲音就像從遠處走廊深處折射而來,又在狹長的樓梯繞了很久很久,不斷地衰減、難以辨識.....
——“你是誰....?”
巨響再次降臨,這質(zhì)問的聲音讓她頭痛欲裂。她不得不平盡全力的思索這個問題,卻毫無頭緒。她就像一個蒼白的、沒有承載任何信息的紙人,從生下來起,就奔跑著追趕著某一個跳躍的白光,然而,雖然她一直在跑,那白光依舊是蹦跳著遠離了她,將她留在無邊的深夜之中。
她成為了永遠徘徊在森林邊緣的一個鬼魂,看不見任何東西,最后她深深的陷在泥淖的洞穴中,不斷墜落。墜落,墜落。而現(xiàn)在,她躺在了屬于她的那一方土地里,泥土溫暖,卻并不潮濕,而是非常、非常的舒適。
她的身體非常虛弱。
?。ā昂脺厝?.....”)
有一些聲音以光的形式從很朦朧的發(fā)光窗子的開口處穿透進來,灑在她的身上。
到處都是鐘表滴答轉(zhuǎn)動的聲音,不是一枚,而是許許多多,環(huán)繞著她,適應著她的到來,噪聲變成了輕微的嗡嗡聲,就像某種尚在調(diào)音的音樂。而她滿意的鉆在里面,就像一只縮在窩里打盹的耗子,或者一片正等待化入泥土的落葉。這樣靜謐的睡鄉(xiāng),是大病初愈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安寧。
滴答。
滴答。
(“.....”)
有人在檢查一下她的脈搏,就像在同例行公式,他的手掌內(nèi)側(cè)一層薄薄的繭子給人粗糙干燥的感覺,而她的腳腕和手掌都似乎被幾層絲狀觸感的物體纏了起來。
眼前的景象都是模模糊糊的,就像隔著一道屏障,或者深深的水,越吹越大的氣泡,在它被里面的空氣撐得破裂的那一刻,遙遠并模糊的景色被拉近了。
“唔...?”
她本能的想要出聲,似乎她是一架需要激活、輪子未上足油的機器。而此刻,那個人也已經(jīng)走到房間的另一頭,把什么東西放回像是銅制物品的鐵架上,消失在她有限的視野末端。
?。ā笆覂?nèi)...手工作坊.....?這是是在哪里?!保?p> 她驚恐的睜大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小床’上。枕頭是一個裝滿雜物的布袋,里裝著一些卷在一起,極其細的鐵絲軸線,隨著她腦袋的輕微晃動,彼此擠壓,發(fā)出斯拉斯拉的聲音。
她呆呆的發(fā)愣著,正對著天花板。有很長的時間,視線都放在那里一動不動——人造的均勻燈光通過一個半圓形的發(fā)光罩散射著,反光罩則鑲嵌進去石膏一樣的鋪磚墻體,一盞接一盞的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她直直的看著它,過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在看些什么:
這是一個四五十平方米的普通工作間,陽光從對面的一扇不大的窗戶進來,鋪滿了對面的整個墻壁,將安置在那里的人造燈光減弱。盡管她的頭很暈,她依舊可以看清那面墻上的每一樣東西,那是一些四處亂掛得圖表和備忘箋,彼此交疊,將石灰色的墻壁都完全遮蓋住了,看起來相當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