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昆侖到頭來誤會一場,昆侖寬容不追究,云逸和昆吾忙著找妻子女兒,其余各派自然也不會再提桃坪令未完成的比賽一事,生怕多留一日,再生變數(shù),次日一早紛紛請辭,重華自然不會強留,當即派了蜀晏蜀清二人攜二十來名弟子親自護送下山。
兩人并肩立于高處,俯瞰山中長長的隊伍,灰溜溜如同剛刑滿釋放的犯人。稷蘇將連同衣袂一同飛舞的長發(fā)別于耳后,扭頭看重華,神色衣著與平常無異,卻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同,一時又說不上來。
“掌門,我們何時出發(fā)?”
湯圓已經(jīng)帶了部分兄弟先行按照吩下了山,準備找機會拿下木思,山上余下兄弟暫由大頭帶領(lǐng),保護稷蘇。
“我也得走了,宿宿既不在昆侖,我得下山繼續(xù)尋找?!焙谪埮c夜宿在青玄的手上,是板上釘釘?shù)氖?,苦于她手上沒有證據(jù),她一沒落門派的掌門無法直接向仙門第二的門派直接要人。稷蘇取出琉璃眼,原意是要還給重華,手指卻用力捏著,指尖發(fā)白,抱怨道,“真不曉得這上古法器為何要造兩件,造兩件就算了,還要彼此相克。”
“夜宿現(xiàn)在是安全的?!敝厝A笑著捏了捏稷蘇翹得能掛酒壺的嘴唇,方才接過琉璃眼也不收,半托著,“他若想用龍膽助他強行飛升,兩枚琉璃眼缺一不可?!?p> 飛升除了需要仙根還需仙緣,琉璃眼據(jù)說是某位得道飛升的仙友因留戀人間在飛身時自戳雙目放棄機會形成的,雙目合在一次便能得到他空置的仙緣,青玄空得一半的仙根卻功德有虧,故需鮮活龍膽修復(fù)另一半仙根,但用龍膽修復(fù)仙根卻是及其冒險的事情,倘若修復(fù)好卻未得到仙緣便連同本身有的那一半仙根也會消失,變成普通人。所以沒有集齊琉璃眼的一日是,夜宿不僅是安全的,還會被悉心照顧。
“人想做神仙,神仙想做人,真不知大家為何總要求些自己得不到的?!鼻嘈榱顺上蓭子偰Вx落生來就是神仙卻又貪圖的人間的快樂,世人總愛在不可得中去尋求滿足,好像這樣的滿足才能比原本擁有的更加貴重。
“都如你我這般,世間哪還需什么仙門百家?”
仙修本該只是份單純的信念,有人將它變得復(fù)雜,怪罪的應(yīng)該是扭曲了信念的人而非信念本身。
昆侖來來回回多次,稷蘇頭一次以一派掌門的身份光明正大從正門下山,心頭覺得新鮮,又有一絲不舍,短暫的相聚之后,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見。
長隊到了山下便各自散去,只剩下昆吾與云逸山仍舊一起,走的卻不是回去的方向。云無涯一向溺愛云袖,沒道理看了她的親筆紙條還能與他和平相處才對,莫非這兩人除了看得見的姻親關(guān)系還有什么看不見的利害關(guān)系。
“稷蘇?真的是你!”稷蘇本想趁著夜色潛入客??纯磧扇说降子泻呜埬?,被人從身后一拍肩膀嚇了個半死,正要叫出聲來,卻被另外一雙大手捂著嘴,帶離了客棧。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捂著自己嘴的正是節(jié)并,丹朱正抱臂上下大量自己,笑的極為奸猾?!拔议L了胡須了還是長了喉結(jié)了,你這般看我?”
節(jié)并見稷蘇湊近默默后退了小半步,丹朱卻不退反進,湊近稷蘇耳旁,低聲道,“你與重華師尊到底是何關(guān)系?”
“這個嘛,你不妨問問當事人啊。”稷蘇用食指推開盡在咫尺的丹朱,笑著向他身后走去,與她迎面而來的正是放分別不到兩日的重華,“你怎么也來了?桃坪令留下的許多后續(xù)雜事,不由你親自處理嗎?”
“交由蜀晏蜀清了,他們也是時候?qū)W學(xué)獨放一面了。”兩人眼中只有彼此,全然忘卻不遠處還有一個弓著身子,滿腦門汗,臉色一會紅一綠的丹朱,“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他們的約定:你在哪我在哪,我在哪你在哪。稷蘇被鼻尖被他一點,配合的往后揚了揚腦袋,臉上的喜悅半分也不藏著。
“起身吧,下次有何問題可直接問我?!睂ε匀耍厝A依舊是平日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是。”丹朱起身,看到重華的身后的白梨,似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慫,再次躬身施禮,正色道,“請師尊解惑,您與稷蘇是何關(guān)系?”
稷蘇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側(cè)目盯著重華,只見他薄唇輕啟,一字一句清晰躍入她的耳朵,涌進心里如散在地上的豆子,蹦跳著,觸感分明,“未婚夫妻?!?p> 稷蘇傻傻楞楞被人帶著往回走,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走出百來之后才道,“我何時答應(yīng)嫁你了?”
“不娶何撩,你說的?!?p> 她說過了?似乎是曾說過,在某次取笑仰慕他的女弟子太多的時候。
昆侖此時內(nèi)部向外通報消息的弟子不得不查,外部安排內(nèi)應(yīng)、欺辱昆侖弟子的門派也不得不查,重華此時本應(yīng)留在山上主持大局安撫人心,卻故意將重任交給了蜀晏蜀清,一為長遠考慮他們需要培養(yǎng)獨當一面的能力,二為履行留在稷蘇身邊的承諾。
作為回報,稷蘇挑了一家裝潢氣派的火鍋店,知曉重華不食辛辣,不吃葷腥,特意點了不辣的白湯鍋及一大桌子青菜豆腐,吃得除了重華以外的所有人包括自己直翻白眼,直到中途重華招呼小二過來,補了碟料,葷菜,用餐氛圍才回歸正常。
“不必拘束?!毙《幼髀槔?,只是片刻便上來許多肉食內(nèi)臟,將桌上的空余位置填的是個半分不剩。丹朱與稷蘇盯著的盤子里肉口水直咽,偷瞄半天誰也不愿當先一步動筷子的人,重華實在看不下去,取了面前一盤魚片盡數(shù)倒入八卦鍋離自己遠一點的一側(cè)。
稷蘇尷尬咳了兩聲,將重華面前的葷腥全部搬到自己面前和其他人面前摞著,扭頭朝向搭著汗巾忙里忙外的小二,欲叫他拿雙干凈的筷子來,換了重華那雙沾了魚肉葷腥的筷子,話還沒出口,當事人卻先發(fā)言了。
“我用你的?!敝厝A直接將手中的筷子比齊并攏橫在稷蘇面前的小碗上,自然攤手要稷蘇手里的。
稷蘇手指剛觸到重華手掌的皮膚,便受了燙似的彈開,仿佛才弄明白重華話里的意思,白皙的小臉上泛起羞澀的紅暈來,“啊?”
“你的筷子動過葷腥了?”見稷蘇搖頭,重華繼續(xù)道,“那你與我換有何不妥?”
不妥,當然不妥!男女肌膚相觸尚有背禮數(shù),何況是入口的之物共用?稷蘇不好在外人面前辯解,硬著頭皮換了筷,埋頭一個勁兒往嘴里塞東西,燙得不得不張開了嘴扇風(fēng),又喝了一盅涼茶才算緩過來。只是她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那一盅早就沒了,她現(xiàn)在喝的正是重華的。
“看什么看,吃啊。”稷蘇另三人帶看的發(fā)毛,制止道,旁邊的重華半點不避諱的臉上的笑意,示意目瞪口呆的幾人接著用餐。
三人吃好先離開回客棧,稷蘇留下結(jié)賬,重華從旁等候,看著她仔仔細細將全身上下搜了遍也沒找出半枚銀錢來,只言未發(fā)。
“可不可以......”稷蘇一扭頭正好與重華視線相對,心臊得很,但問題擺在眼前,必須得解決,只得厚著臉皮繼續(xù)下去,“這頓也你請?我欠你兩次?!?p> ”從聘禮中扣吧。“重華欣然同意,付過帳,一并出了店門,臉上笑容猶在。
“你莫不是有毒吧?為何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老像個傻子似的?”稷蘇抱臂撫摸自己尖尖的小下巴,上下打量著重華看,最近自己犯傻的次數(shù)貌似有點多?
重華只笑不答,稷蘇便故意拽著人胳膊,湊的近近的,“我最近可有其他反常反應(yīng)?”
“你看我呢?”重華由著稷蘇拽著,望向的眼睛里,仿佛住著星辰和大海以及世間一切的美好。
“會笑會皺眉會惡作劇,還會......”稷蘇空著的一只手認真的數(shù)著手指,心中驚嘆,重華竟然短時間內(nèi)有了這么多變化。
“有些是我對你存了心思便有的,只是你以前不曾看見。”稷蘇腦中念頭一閃,一定要好好逗逗他何時開始存了心思,把在胳膊上的手被他的大手帶著送到另外一直大手的掌心,緊緊包裹住,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只是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著那雙同自己一樣的眼睛。
“我是第一次有了如此親密的關(guān)系,許多變化不甚理解,但我以為讓它們自然發(fā)展就好?!敝厝A將她的另一只手也拉了進來,一雙手完完全全包裹著另外一雙手,抬眸道,“在我面前你不是稷蘇,在你面前我也不是重華,我們只做還在本我狀態(tài)的嬰兒,無須考慮其他?!?p> 稷蘇墊腳,在他的嘴角留下一個淺淺的吻。
重華明明不善言辭,講起話來總是帶著老派教書先生的條條框框,她卻總能從那些話里聽出情話的感覺來,并且相當受用。她慶幸自己還有些做女子的天賦,這么細膩的內(nèi)含也能品出味道來,看來并沒有完全變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