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來的非常早,酉時剛過,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朝露在宅子里四處轉(zhuǎn)悠,不得不說,那個趙半仙確實有些本事,這個宅子確實是難得的好宅子。背靠臨山鐘靈毓秀,門前寧河清澈明亮,泉水叮咚,仙氣縈繞。普通人住這里能延年益壽,財運亨通。這樣好的宅子,莫說是普通人,就是修行的仙家也是夢寐以求。也難怪陳千橫會被趙半仙挑唆,為了這個宅子滅了吳家滿門了。
十二月的夜晚,天空又開始下雪,紛紛揚揚,灑滿了衣襟。
朝露愣了片刻,抬起頭,大雪落滿了瞳孔,一片冰涼。
傳聞海寧鎮(zhèn)靠近不凍海,四季如春,從不下雪??稍谒齺砗庢?zhèn)的第一個夜晚,這座小鎮(zhèn)居然也下起了大雪,好像又回到了北疆,那永不停止的落雪。
腦海中涌現(xiàn)了許多破碎的記憶,似乎她每一段記憶的開始,都是紛紛的落雪。
朝露突然愣住了,因為她看到,假山后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朝露瞬間警惕起來,如今大街上都是走尸,尋常百姓入夜哪敢出門,而陳家因為知道深井的緣故,天還沒黑就進屋將門鎖死了。這個時候在假山后面的人,明顯是多出來的。
朝露站在原地不動,免得打草驚蛇。朝露沒動,那人影也不動,兩人就這樣現(xiàn)在原地,都在等對方有所動作。
僵持了片刻,朝露堅持不住了,低聲問道:“誰在那里?”
朝露打算,若那影子不說話,那不管是人是鬼,一刀劈過去再說。
“您……您是暮云山的道長嗎?”
出乎意料地,那人影居然出聲了,而且是一個清脆的女聲。
朝露回過頭,那假山后面走出來一名女子,身穿淺綠色毛絨斗篷,黑發(fā)如墨,容貌秀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朝露愣了片刻,問道:“你是?”
那女子忙答道:“我叫盈玲,是老爺?shù)氖乓烫??!?p> “哦……”朝露去新陳府見陳百川的時候,也見到宅子里一群鶯鶯燕燕,少說也有二十多個,所以朝露也沒記清,不過好像是有這么一個姨太,下人們都叫她玲姨娘。
“姨娘大半夜來這陳府做什么?難道姨娘不知道這府邸不太平嗎?”
盈玲道:“我知道,只是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落下了,必須拿回來才安心,我知道今日暮云山的道長來,所以……所以……就冒險來這兒了?!?p> 朝露驚訝道:“姨娘難道不知道,這宅子兇險著呢。落了什么東西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盈玲忙說道:“是一串珊瑚手鏈,也不值幾個錢,但……”
朝露還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假山后面又多了一個人影。
朝露一驚,大聲道:“快躲開。”
說完一把推開盈玲,這時聽得一陣咆哮聲,一張面色發(fā)青,眼珠血紅的兇尸從假山后面撲了出來。
朝露迅速躲閃,可這兇尸行動迅速,黑色指甲如同利劍,劃破了朝露的衣袖。
朝露還未站穩(wěn)腳跟,那兇尸再次撲了來。
朝露一翻手,六顆晶瑩剔透的雪白珠子落在了手心。這些珠子是用白壺樹果子練成的,能鎮(zhèn)壓惡鬼邪祟。
六顆珠子同時出手,兇尸的額頭、胸口、雙手、雙腳六處出現(xiàn)六處黑洞,兇尸腳步頓了頓,隨即發(fā)出了更為凄厲的咆哮聲。
“喲吼?!背兜溃靶|西脾氣還不小呢。”
正要從香囊里拿別的東西出來,景安趕到了。
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那兇尸頓了頓,還來不及作反應(yīng),漆黑的夜里出現(xiàn)了數(shù)千道寒光,幾乎是在眨眼間形成。寒光交織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網(wǎng),向兇尸撲來。
光網(wǎng)灑落之際,漫天血霧,那兇尸抖了抖,倒在地上,碎成了數(shù)百片。
朝露暗暗咋舌,好劍法,看來那天北原雪山劫道景安并沒有使出全力,要不然就憑借這一套劍法。她至少要折損幾名部下,斷斷不可能全身而退。再看那把劍,劍柄晶瑩剔透,如羊脂美玉,劍身薄如蟬翼,若千年玄冰,一看便知是上等仙器,看得朝露一陣心癢。
兩人將兇尸尸體火化,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朝露曾見過化成碎片的兇尸把自己一點點地接起來的。
再次回到井邊已經(jīng)是午夜了,和陳家留守的灑掃老人確定了盈玲確實是陳府的十九姨太,朝露便讓一個膽大的下人陪著她去找珊瑚手鏈了。
井水依然平靜,也依然深不見底。
景安思索了許久,問道:“沐之,有沒有覺得什么不對?”
朝露答道:“那兇尸臉色發(fā)青,身體易燃,不像是長期泡在水里的。”頓了頓,問道,“長寧兄一直待在這里,看清楚了嗎?這兇尸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景安說道:“陳管家說的沒錯,兇尸確實是從井里爬出來的,我一直守在這里,今天晚上從井里爬出了三具兇尸,都是臉色發(fā)青,極容易被點燃的。我和其他兩具纏斗費了些時間,另一具便跑了。”
朝露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么說,這井底可能沒有水?!?p> 景安點點頭,說道:“不過眼見為實,要想知道事情真相還得去井底探一探。”
說干就干,景安準備好了避水符,避水符貼在身上,人入水如同在陸地行走一般。
兩人正準備下去,盈玲從屋里走了出來。
“兩位道長,帶我下去吧。”
朝露愣了片刻,說道:“姨娘下去做什么?”
盈玲道:“我的珊瑚手鏈可能掉在井底了,我要下去找找?!?p> 景安皺眉道:“水底危險,也許有上百具兇尸在等著我們,我和沐之未必應(yīng)付得過來。”
盈玲道:“我知道……我知道,兩位道長放心,我不會給兩位道長添麻煩的?!闭f著,她從口袋里拿出了兩三張符紙,又道,“這是我求的符,有辟邪的作用。我能保護好自己的,道長拜托了。”
朝露看了一眼那符紙,不過是普通道士畫的辟邪符,遇到兇尸根本就不起作用。
朝露嘆氣道:“姨娘為什么非得找那串珊瑚手鏈呢?”
盈玲的眼神暗淡了下來:“那是花留姐姐留給我最后的念想了?!?p> 朝露沉默了片刻,問道:“那是很重要的人嗎?”
盈玲點點頭:“是啊……”
朝露心里一動,腦海中又閃現(xiàn)了一些記憶片段。
“好吧,你跟來吧。”朝露無奈,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淺綠色的香囊,遞給盈玲道,“拿著吧,香囊里是紅花果,有辟邪安神的功效。井底肯定不太平,有這香囊在身邊,一般的兇尸鬼怪便不敢接近了。”
盈玲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景安輕聲問道:“沐之,為什么答應(yīng)她,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個累贅?!?p> 朝露答道:“人有個時候很奇怪,為了記憶中一點殘存的溫暖可以赴湯蹈火,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生活和生命,這樣的行為很愚蠢,但是誰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