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錯過的變成了過錯(上)
醒來的第二天,吳梓希和陸子然歪七扭八以異樣的姿勢倒在我的床上,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頸椎,緩緩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了身,大概是由于昨晚的酒喝得有點多,現(xiàn)在呼出的氣都有一股變質(zhì)的酒臭味兒,太陽穴還有些漲疼,我哈了一口氣,聞了聞,皺著眉頭走向了衛(wèi)生間。
地板上還零落著堆放著吳梓希的行李,昨天晚上回到家,兩人覺得不盡興,又去樓下搬了一箱啤酒上來,三人一來一去,喝到了半夜,吳梓希大概是拿了一些換洗的衣物出來,便去睡覺了,背包里的東西散的到處都是。
突然一抹有些刺眼的紅色,在凌亂的衣物之中顯眼的亮相,我下意識的以為是吳梓希那貨沒有洗過的內(nèi)褲,本想直接無視,可是好奇心卻在這個時候迫使我要一探究竟。
撥開覆蓋于紅色之上不堪入目的衣物,忍受著襲面而來的酸臭味兒,我知道吳梓希一個禮拜洗一次襪子的習(xí)慣從高中一直沿襲到了現(xiàn)在,屏住呼吸,撥開了一層又一次,終于那一本像小學(xué)生口算本一樣的紅本子落在了我的手里。
眼角忍不住的抽動著,“結(jié)婚證”三個字跳入我的眼簾,我一臉怪異的望著手里的紅本子,想起了過去高中之時我們是四個的少年誑語,當(dāng)時四個人都拍著胸脯保證,三十歲之前是絕對不會結(jié)婚的,可是這本紅本子卻直接戳穿了我的回憶。打破了我們玩笑的誓言。
翻開紅本子,吳梓希標(biāo)志性的笑容躍然紙上,而站在他旁邊的并不是那個跟他糾葛了幾年的女生,而是一位長相平庸,雙眼略顯無神的女人,即使化了妝,女人的臉上還是有些明顯的坑洼,雙目有些向外,中規(guī)中矩,一臉家庭婦女長相的女人,兩人輕輕歪著頭,傾斜著往中間靠攏,兩身白襯衫和身后鮮紅色的幕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平淡笑容卻有安逸的美好。
吳梓希這突然的喜事竟然讓我覺得這一切是那么的順利成章,除了有些意外,別無他想,周圍的朋友們紛紛好事連連,倒是我們這些沒有結(jié)婚的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當(dāng)我見到這本紅本子的時候,下意識的竟然覺得,那段糾葛了好幾年的感情有什么可惜,相反的,吳梓希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方向,正在努力地在這條道路上前行著。
哆哆哆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敲門聲不大,可能是因為房子的空間很小,吳梓希和陸子然也是被驚醒,朦朦朧朧的翻著身子,我把紅本子重新放回了吳梓希的行李箱里,并且把一些散落的衣物蓋在了上面,似乎剛剛那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并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一波。
我很好奇,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早上十點,我上海的那些同事們應(yīng)該都去上班了,請了三天假的我,這個點不會有什么人來打擾。
打開大門,一股涼風(fēng)差點吹的我哆嗦,可是當(dāng)我看見來者時,剛剛紅本子帶來的驚喜在這個時候就像是炸山一般的炸裂開來。
“嗨~~大鯨,好久不見?!?p> 來的人一副女孩兒的模樣,背著雙肩包,簡練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畫著淡妝,亮晶晶的嘴唇和她標(biāo)志性的左眉毛美人痣搭配的相得益彰,手插著牛仔褲的褲袋只露出了大拇指,說話的時候還是老樣子喜歡微微點著腳。
“榮小渲?你怎么來了?”我尷尬的望著眼前的“女孩兒”一時之間竟然忘記請她進門,可是剛想請她進來的時候,卻馬上用身子擋住了門口,開玩笑吧,先不說這姑娘和吳梓希過去的糾葛,現(xiàn)在吳梓希和陸子然可是只穿了一條平角褲,于情于理我覺得有什么事情還是稍后再說吧。
“我知道吳梓?;貋砹?,特地來看看他?!睒s小渲釋然的表情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怎么?不請我進去嗎?”榮小渲微笑著歪著頭,身后的馬尾辮晃蕩著,這么幾年過去了,沒想到榮小渲依舊保持著高中時期的味道。
“呃……那個,現(xiàn)在有點不方便,我們昨天有些喝大了……現(xiàn)在衣衫不整的恐怕……”我有的沒的打著嗎哈哈,不知道是出于本能給吳梓希打掩護,還是真因為衣衫不整的原因。
“這樣啊,那我在樓下的咖啡館等你們,到時候有好消息告訴你們~~”榮小渲嘴角上列,一邊笑著,一邊離開了門口,只剩下一臉茫然的我,望著離去的榮小渲,我不禁啞然失笑,這個女孩兒果然還是以前的樣子。
“誰來了?”二樓的吳梓希略帶睡腔的聲音傳來。
“趕緊給老子起來,有人來找你了?!?p> 我這句話剛剛說完,只聽見樓上一陣騷動,那么熟悉的聲音,再加上我說是來找他的,吳梓希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來的人是誰。
“我去,老吳,你神經(jīng)病啊,踩我干什么?!标懽尤粴⒇i似得慘叫聲傳來,看來是吳梓希在手忙腳亂之中“誤傷”了那個活寶。
“誰來了啊,他那個不講道理的老爸來了都沒見到他這么慌張?!标懽尤话欀碱^,一只手隔著內(nèi)褲撓著屁股,另一只手撓著有些蓬亂的頭發(fā)。
“你說誰啊,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讓吳梓希緊張成這樣的,你說除了那位小姐還能有誰?”
“握草?不會吧?榮小渲來了?”陸子然瞬間兩眼放光,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老天是不是把陸子然搞錯了性別,除了取向正常以外,八卦的氣質(zhì)太像以前高中學(xué)校旁胡同口里那位大娘了。
吳梓希一陣火急火燎的沖下樓之后,望著一地凌亂衣服,突然的,整個人就這么傻傻的站在了那里,光著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似乎有些無精打采的耷拉著頭,陸子然從二樓冒出了個頭,見到吳梓希的狀態(tài),朝著我看了一眼,似乎在詢問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若是他看到了吳梓希的那本紅本子,恐怕不會只是一個表情這么簡單了。
吳梓希默默地彎下了腰,伸手進了自己的外套里,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東西,搗鼓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包煙,緩步走到了落地窗前,就這么一屁股坐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11月的石地板還是有些涼的,吳梓希光著短褲,吞吐著煙圈,望著窗外陽光普照的城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根又是一根,當(dāng)他掐斷第三根煙的煙頭的時候,吳梓希站起了身
“走吧”
我和陸子然沒有多說一句話,此時吳梓希需要的不是多余的問候以及關(guān)心,咱們已經(jīng)都不是以前高中時候的懵懂少年,時間教會了我們情緒的表達,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感情深厚的好友都被時間打敗,相見之時除了回憶的感慨,并無其他。
而我們卻不同,有人說過,兄弟情可以是出生入死的扶持,可以是困難時的無私奉獻,但是對于我們來說,沒有比相互了解對方更加真實,粗俗的來說,我們都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蟲,在什么時候說什么樣的話,我們都心中有數(shù)。
當(dāng)單身公寓的大門再次打開,走出了三位普通的青年,一位體型微胖臉上卻帶著邪邪的笑容,一位西裝筆挺頭上被啫喱水打點過的發(fā)型凸顯出青年男人獨有的魅力,而另外一位雖然沒有前者出眾的外表,但是身上獨有的氣質(zhì)也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樓下的咖啡館我已經(jīng)熟門熟路,包括店員以及老板彼此也是多年的朋友,推開玻璃門,門上清脆的鈴鐺聲讓店員們側(cè)目,習(xí)慣性的“歡迎光臨”脫口而出,當(dāng)看到來的人是我的時候,笑容更加濃郁。
“喲,煜哥,今天帶了朋友來了啊,要喝什么?”服務(wù)員名叫JACK,是個喜歡微笑的男孩兒。
“恩,不過剛才我有朋友已經(jīng)來了,是一位女士,背著雙肩包,白色的外套?!?p> “哦~~是她啊,她在二樓的雅座那邊?!?p> 三人隨便點了一杯咖啡,便是匆匆上樓,當(dāng)二樓地板的地平線逐漸下沉,到完全踩在腳底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吳梓希的身子猛地一怔,隨后便是楞在了原地,由于他走在我們的前面,他的駐步我們也只能暫停腳步。
“喂,吳梓希,一大早上的老子不想看你的屁股啊~~”陸子然笑罵道。
“???哦,對不起啊?!眳氰飨S行擂巍?p> 不過這句對不起卻讓我們更加尷尬,“神經(jīng)病,干嘛道歉啊,腦子瓦特了?!标懽尤话琢怂谎?,隨后便是搶在了他前邊,大步走了上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心態(tài),卻依稀的發(fā)現(xiàn)吳梓希的內(nèi)襯口袋冒出了尖尖的紅色一角,吳梓希的臉色有一些慘白,像那種獻血一不留神獻多了那種,我頓時明白接下來對話的話語權(quán)不僅僅是在榮小渲那邊,吳梓希也準(zhǔn)備做些什么了。
吳梓希露出了艱難的笑容,朝著我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吳梓希之所以這般表情我已經(jīng)了然于心,可是陸子然卻不知情,早就踏上二樓的他,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同學(xué),熱情的張開了雙臂,想要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我和吳梓希也來到了那道倩影的跟前,見到陸子然還是老樣子,榮小渲帶著笑意的白了他一眼,起身抬起腳輕輕的踢了他小腿一腳,陸子然裝作身受重傷,一瘸一拐的在榮小渲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見到陸子然的舉動,吳梓希似乎松了一口氣。
我和吳梓希在兩人對面坐下,桌上放著一本雜志,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榮小渲乖巧的翹著二郎腿,目光不斷地掃視著我們?nèi)?,只是?dāng)經(jīng)過吳梓希的時候有著明顯的閃爍和跳躍。
“小渲子,今天怎么想到來找我們了?”陸子然手臂搭在木質(zhì)靠椅的靠背上,一只腳彎曲著小腿,坐在屁股地下,歪著身子,打在靠背上的手還撐著腦袋,笑容邪邪的。
“不急,先喝點東西吧。服務(wù)員~~”
“我們點過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吧。”我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道。
“欸,不是,我說大鯨,你怎么這么沒勁???恩?人家小渲子多少年沒見的老同學(xué)了,剛見面你就這么冷冰冰的,說話語氣還這么沖,簡直了,真的是?!标懽尤怀野琢艘谎?。
“多年不見,你們還是老樣子,尤其是你,陸子然?!睒s小渲似乎對于我的直接不生氣。
頓了頓,榮小渲接著說道:“還是先喝點東西吧,你們這幾年過的怎么樣?都還不錯吧?!?p> “就那樣咯。”陸子然聳了聳肩膀。
“還好”
“還好”
之后就是四人無言。
氣氛一度之間陷入了尷尬,吳梓希平日里不是一個不茍言辭的人,但是今日由于對面坐著跟他糾葛了許久的女生,讓他很多次欲言又止。
終于,JACK的到來讓快要緊繃到斷裂的氣氛稍微有了一些緩和,桌面多了三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還有一些小點心,我是一個比較怕尷尬的人,端起咖啡杯,瞇了一口,正要開口,讓我意外的是,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吳梓希卻是提前開口了。
“有什么事兒趕緊說吧,一會兒還要去接阿泰?!?p> “我們什么……”
“沒錯,阿泰好不容易回昆山,今天回家拿一些東西,我們等下還要去接他來上海?!倍嗄甑哪踝屛乙凰查g就明白了吳梓希的意思,這是過去咱們?yōu)榱颂殖S玫奶茁?,一般遇到尷尬的會面,或者喝喜酒想要脫身,都用暗號“偶遇”兩字發(fā)送給四人中的隨意一人,接著收到短息的那人便會打來電話,而接電話的那個人便會開始瘋狂秀演技,最后以“無奈”只能離去為由成功跳局。
當(dāng)然,陸子然也是明白其中道理,被我打斷了話語之后,也是一臉正色的“如夢初醒”,似乎是在自責(zé)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編,接著編,你們那些小伎倆騙騙其他人還行,騙我?”榮小渲無語道。
我和陸子然也是無奈的看向吳梓希,肯定是大學(xué)那幾年,兩人還在一起的時候泄的底,不過,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卻讓我們兩人出乎意料,只見吳梓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微信界面,同時點開了薛偌浩頭像的聊天記錄,推著手機劃到了桌子的正中間。
我和陸子然一臉詫異,薛偌浩,也就是阿泰,昨天我們才通過電話,電話里他明確的說過,最近幾天無錫的公司有一個大項目要忙,沒有時間回來,可是這聊天記錄當(dāng)中卻是明確的表示,阿泰會在今天中午十二點到達我們的故鄉(xiāng),昆山,還讓我們開車去接他來上海。
榮小渲看了一眼手表,道:“好吧,既然你們都有事情那我就長話段說了?!?p> 說罷榮小渲便是從背后把早上看到的雙肩包拿了出來,放在腿上之后,拉開拉鏈,伸手進去,拿出了四份紅色的信封,看樣子是早就放在了背包口方便拿取。
“同學(xué)會之后,就是我的婚禮,記得來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