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苡又夢見了神冢中的事,狂風(fēng)肆虐,刺眼的天雷滾滾落下,筋骨寸寸斷裂。
她聽見有人在嘆息。
這個聲音很陌生,是誰在為這一場雷劫感到悲傷?
木苡靠坐在窗邊,看著街上叫賣的商販和稀稀拉拉的行人出神。
喬棠提著一堆吃食從門外進(jìn)來,看見木苡又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發(fā)呆。
“別看了,我買了一點(diǎn)韶城的特色,來嘗嘗?!?p> 喬棠將東西在桌上擺好,見木苡沒反應(yīng),搖了搖頭,過去拉著她往桌邊走:“這都幾天了,天天起了往哪一坐就是一天,這街都快給你看出朵花來了?!?p> 她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很是有趣,木苡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沒看什么,只是在等暮扉和落湖的消息?!?p> 喬棠:“瞎扯,你這么擔(dān)心干嘛不自己去?!?p> “我不吃。”木苡看著喬棠拿起一塊小糕點(diǎn)就要往自己嘴里塞,忙不迭的推回去:“我最近糕點(diǎn)吃的太多了,膩得慌,你自己吃吧?!?p> 喬棠一愣,不理解木苡這么一個不愛吃甜點(diǎn)的人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敷衍她。
木苡端著杯子悠悠的喝茶:“你怎么還不去風(fēng)渡?”
喬棠搖搖頭,有些低落:“我去了,阿英姐姐不在風(fēng)渡。大抵是去別的地方辦事了,等過些日到了我們約定的時間我再去?!?p> 這話木苡到是很贊同,她和蒲絮英不過是點(diǎn)頭之交,但根據(jù)之前的接觸來看,蒲絮英是個很重諾的人。
木苡將杯子放下,看著喬棠:“那你這些日子是怎么打算的,是跟我去閑云山還是自己去人間轉(zhuǎn)轉(zhuǎn)?”
喬棠想了想,朝木苡乖巧一笑:“人間有什么好看的,我想去閑云山?!?p> 木苡:.......總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日暮時分,暮扉和落湖回來了。
來之前,木苡對韶城的印象就只是夏朝的邊塞重鎮(zhèn),楚沁柔楚沁辭兩姐妹就出自韶城的大族楚家。夏朝雖然在前些年徹底被各國瓜分不復(fù)存在,可韶城作為邊塞重鎮(zhèn),哪怕江山易主,也是兵家重地。
可來之后,韶城的現(xiàn)狀徹底推翻了木苡的想法。
韶城仍舊是叫做韶城,可是已經(jīng)徹底變了模樣。
城外是茫茫的戈壁,寸草不生,護(hù)城河早已干涸見底,只剩下凌亂的白骨。戰(zhàn)火之中城墻飽受摧殘,豁出一個接著一個的巨大缺口,被人用憨土勉強(qiáng)的補(bǔ)上。城門無兵駐守,大喇喇的開著。城內(nèi)房屋破敗,一片接連著一片,若不是其中有人來往,這就是一片無人的廢墟。
木苡初到韶城,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殘破荒敗,民不聊生,不過如此。
城中有些積蓄的人家,將韶城西北方的房屋推到重新修建屋子,沒錢的人家,在他們修建房屋的時候拾些木材回來將自己屋子縫縫補(bǔ)補(bǔ),又繼續(xù)住著。
富貴貧賤,涇渭分明。
來的第一天,木苡就找了個城中最好的客棧住下,將落湖和暮扉派出去收集消息。
到底是什么原因?qū)е鲁⑦B兵都不留下駐扎,如此徹底的放棄韶城。
落湖臉色難看的緊,看著更令人瘆得慌。
木苡將視線轉(zhuǎn)開看向暮扉,想知道落湖這是怎么了。
暮扉臉色也不好看,語氣第一次如此沉重:“大人,這些天我和落湖在外面得到了不少消息,韶城已經(jīng)不再是韶城了?!?p> 喬棠不明所以,問道:“什么意思?”
暮扉沉默著,片刻后,他嘆氣:“夏朝覆滅之后,韶城就被姜國搶了去。符祺也曾派了不少人來駐守,那時韶城雖然飽受戰(zhàn)亂,但卻是在一天天變好的??刹恢罏槭裁?,在符祺派兵來之后不久,瘟疫就流行開了?;哪瓯?,路途艱難,這病又來勢洶洶,最后無藥可治。韶城每天都在燒死人,火不曾滅過?!?p> “符祺見疫情控制不住,索性放棄了韶城。被朝廷放棄,失去了唯一的外援,成了棄子。最后,城中百姓官兵,無一例外,全部病死,韶城中滿是那些尸首腐化剩下的累累白骨。又過了些年,有難民流落至此,才漸漸成了如今的韶城?!?p> “不可能!”喬棠激動的反駁暮扉:“不可能!風(fēng)渡離這如此近,阿英姐姐不可能袖手旁觀。”
“棠棠,別激動,先聽他把話說完?!蹦拒永鴨烫淖?,安撫她的情緒,對暮扉道:“你繼續(xù)說?!?p> 這時,落湖突然出聲:“韶城出瘟疫前的一段時間,華花郎重病臥床,不省人事。等她醒來,韶城已無活口,她斂了尸骨,之后就再沒出現(xiàn)在世人眼中?!?p> 暮扉點(diǎn)點(diǎn)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為醫(yī)者,怎能見死不救,只可惜命中有此一劫。
喬棠忽然安靜下來,低頭沉默著,木苡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落湖和暮扉也不說話,他們看著木苡,等她的下一步指示。
木苡卻對他們說道:“這幾日你們辛苦了,今晚好好歇著,明日啟程去閑云山?!?p> “大人?”暮扉不解,這幾日都在調(diào)查韶城,怎么現(xiàn)在又突然要去閑云山了。
“遵命?!甭浜暮竺姘醋∧红榈募绨?,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在木苡的注視下強(qiáng)行把他拉走了。
“你拉我干什么?”
“問你話呢?干嘛又不說話!”
“你怎么又啞巴了?”
“閉嘴!”
兩人走后,喬棠才看向木苡,眼睛紅紅的:“之前你同我說,要珍惜尚在世的故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喬棠這幅委屈的模樣看的木苡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想,才道:“棠棠,我之所以會同你說這句話,是希望你放下過去,朝前走?!?p> 喬棠眼淚落了下來:“木苡,自姐姐走后,我就只剩下匪椋和阿英姐姐兩個親人了。只是阿英姐姐見著我總會觸景生情,我才不常去見她。”
即便是神魂回歸,喬棠仍舊是這般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心性,木苡輕輕地?fù)崛ニ樕系臏I珠:“你說你怕絮英前輩見著你觸景生情,所以不去見她??晌矣X得,即便如此,你也應(yīng)當(dāng)時常去見她。棠棠,逝者如風(fēng)不可追,生者才更應(yīng)該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