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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盛夏已過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倚瀾問月 3496 2020-02-16 17:28:51

  盛夏就要結(jié)束了,子聲與晚秋的婚期也漸漸的臨近。這天,晚秋托戲班子里的人給碧君稍話,讓她這幾日得空的時候,去家里一趟。第二天上午,碧君心緒復(fù)雜的來到了王家,一進家門正巧與準備外出的蔭山打了個照面。蔭山笑著詢問了碧君最近戲唱的可有長進,又叮囑她要老實做人,清白唱戲,切不可學(xué)唐蓉珍的樣子。蔭山如同父親一樣關(guān)切的話語,讓碧君很是感激,她向蔭山說了說自己最近的一些情況,蔭山聽來欣慰的點了點頭。他告訴碧君,過去自己是個老頑固,總是讓班子里的人恪守老規(guī)矩,不能串行當(dāng),如今歇在家里,他與許多梨園行的老友時常聊戲,他才了解到時下的北平梨園行已經(jīng)悄然興起了一個新行當(dāng),那就是“花衫”,不論青衣還是花旦,只要戲里需要都可以串著演,過去是自己太刻板了些,還讓碧君受了些委屈,自己在這給碧君賠個不是了。

  碧君見蔭山竟然給自己賠不是,連忙擺了擺手,她知道蔭山當(dāng)初也是為了她好,怕她壞了班子里的規(guī)矩會惹人嫉妒和議論,那樣就難以在北平立足了。碧君與蔭山在院里正聊著,晚秋已經(jīng)從后院聞聲走了出來,蔭山見女兒出來了,笑著讓碧君趕快去與晚秋說說話,晚秋這些日子在家里可憋悶壞了。

  碧君笑著將蔭山送出門,然后轉(zhuǎn)身走到晚秋身邊,好姐妹手拉著手一起來到了晚秋的臥室親親熱熱的聊了起來。即將嫁給心上人的晚秋,眼睛里滿是難以抑制的喜悅,她打開衣柜,將自己的嫁衣全都拿出來,歡歡喜喜的穿在身上,讓碧君看是否好看。碧君望著眼前一臉幸福模樣的晚秋,心里充滿了羨慕和難過,她多么希望這一刻穿著嫁衣歡喜的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的這個人是自己而不是別人。當(dāng)然,這個念頭只在碧君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善良的碧君縱然心中難過,卻也不想去掃了晚秋的興致,她站起來,為晚秋整整了衣襟,又用手摸了摸那紅嫁衣上繡的精巧無比的牡丹,笑著夸贊晚秋比天上的嫦娥還要美麗。晚秋笑著說自己可做不了那清冷的嫦娥,自己只愿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婦人,一輩子只守著丈夫和孩子就足夠了。碧君心中一陣酸楚,她何嘗不是如此,只可惜子聲的新娘不是自己,而是純真善良的晚秋。此刻的晚秋正沉浸在喜悅之中,自然沒有察覺碧君臉上的那一絲隱隱的哀愁,她拉著碧君又走到幾個裝著嫁妝的紅木箱子前,一一的打開來,讓碧君看。碧君強打精神,笑著應(yīng)和了晚秋幾句。晚秋又拉著碧君坐下來,一邊讓碧君吃茶一邊又帶著幾分嬌羞的神色向碧君說周嫂子前兒到家來,給自己又送了好些新式的衣服料子和鞋襪,說這是子聲嫌北平市面上的料子太俗氣,專門托人從上海帶回來的,晚秋笑著說自己真沒想到子聲竟也是如此細心體貼之人。碧君的心一陣陣的刺痛,她真想離開這里一個人去護城河邊放聲的大哭一場,為自己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愛情,也為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碧君又勉強坐了一會子,推說戲園子還有事,便告辭走了出來。在走出胡同口的那一瞬間,碧君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之前所有的堅強和忍耐全都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不爭氣的眼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滴落了下來。碧君一手扶著墻,一手放在胸口之上,任由眼淚肆意的流淌了好一會子,直到一陣秋風(fēng)吹過,吹落了綠葉若干,碧君用手輕輕的接住一片泛著一絲黃意的葉片,凝神端詳了許久,心中悲嘆道:夏天過去了,秋天終究還是來到了,得到的,失去的,都永遠留在了昨天,再也回不去了。

  自那日杜氏在子聲家里大鬧了一場之后,子聲再沒有來找過碧君。碧君在外人面前竭力的裝做無事人一般,只有到了夜里,面對著滿屋的黯淡,獨自在那里舔舐著自己的傷口。碧君有時候忍不住也會在想,此刻的子聲會在做些什么,是否也會在想著自己。對于子聲,她的心里沒有絲毫的怪怨,她知道子聲不來找自己,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難處,更何況他已經(jīng)是即將要成親的人了,難道真的要讓他為了自己,遭受世人的唾罵嗎?那樣的話,她寧愿成全他和婉秋,以保全子聲一世的名節(jié)。

  已然是立秋了,但是北平城依舊熱的厲害,雖說如此,但是茂春大戲院的生意卻越來越火爆,這皆是因為唐蓉珍把風(fēng)月粉戲演的越來越真,越來越響的緣故。平心而論,蓉珍新近上演的這幾出粉戲較之先前的粉戲要精妙許多,她也是個有些悟性的,她知道光靠賣弄白花花的膀子和大腿,那只能吸引一時之客,若想將這風(fēng)月皇后的名頭保持住,唯有在戲上再下狠功夫。于是,蓉珍讓甘經(jīng)理花錢請來了幾位頗有些名頭的寫手為自己又新編寫了幾出唱詞文雅,劇情不流俗,但是又處處透著風(fēng)與月的粉戲來。經(jīng)過一段時日的排練,一經(jīng)上演,茂春戲院的門檻都快被各位座給擠爛了。甘經(jīng)理見這情形,心中自然樂開了花,他白天數(shù)著蓉珍給自己掙來的票子,晚上又占著蓉珍那年輕嬌媚的身子,在萬分快活和得意之余,他更是盤算著怎么從唐榮珍身上賺取更多的票子。

  先前,茂春戲院的臺柱子只有王蔭山和白晴方兩位,后來隨著蔭山的隱退,只剩下晴方這位鐵嗓鋼喉的大青衣鎮(zhèn)著園子。如今,隨著蓉珍的風(fēng)月戲漸入佳境,加之晴方還有不到兩月便要約滿,看晴方的樣子定然是不會再續(xù)約了,因此甘經(jīng)理這只老狐貍便把寶全都壓在了蓉珍身上,對晴方也不似先前那樣籠絡(luò)討好了。他先是讓蓉珍與晴方輪著演大軸戲,后來干脆撇開晴方,把大軸戲全排給了蓉珍,這讓園子里的眾人很是為晴方叫不平。面對著過河拆橋的甘少勛,晴方倒沒有多少不甘和憤怒,他早已厭倦了梨園行的爭斗,也不在乎唐榮珍是否壓過自己,他只等著期限一到,遠遠的離了這里,自此再不與這些腌臜打攪。

  這晚,唐蓉珍唱完了最后一句唱詞,閃著滿眼的秋波在臺下眾人的叫好聲中結(jié)束了當(dāng)晚的演出。待她剛剛走進后臺,一口熱茶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時候,只見甘經(jīng)理有些緊張的快步迎上來,小聲對她說道:“蓉珍,快到后邊去,黃五爺已經(jīng)等你多時了。”

  蓉珍一聽這話,驚的一口茶嗆到了嗓子里,彎下腰直咳嗽了半天。甘經(jīng)理忙將蓉珍手里的茶壺轉(zhuǎn)手遞給旁邊伺候的人,又輕輕在她背上捶了一捶,總算是將蓉珍的氣順了過來。蓉珍用帕子一邊擦了擦嘴角噴出的茶水,一邊問道:“黃五爺不是吃了官司,躲到外頭不敢回來了嗎,現(xiàn)如今怎么又到天橋來了?”

  “咳,誰說不是呢,我前兒才聽人說黃五爺?shù)墓偎疽呀?jīng)被他的把兄弟抹平了,今兒這位神就下凡到咱這地界兒了,不管怎么說,你待會可得有個眉高眼低,好好賠個笑臉,別沖撞了這位閻王爺才好?!备式?jīng)理一邊說一邊皺了皺那老掃帚般的八字眉。

  蓉珍嘴里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然后頭也不回的扭動著豐腴的臀部,直直的朝自己的化妝間走去.

  蓉珍剛走到后邊,還沒進得門去,只見隔壁化妝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晴方和碧君帶著鎖頭走了出來。晴方的戲在蓉珍的前頭,此刻他已經(jīng)卸了妝,準備和碧君、鎖頭一起回去。幾個人與蓉珍猛的碰到了一起,神色都有些尷尬。看著眼前濃妝艷飾的唐蓉珍,晴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抬起清俊的臉龐,準備從蓉珍身旁擦過去。此時,風(fēng)頭正勁的唐蓉珍已然不似過去那般對晴方充滿敬畏,她有意的將身子往旁邊一橫,擋在了晴方的前邊。晴方冷冷的瞪了蓉珍一眼,然后用手輕輕的拍了拍方才被蓉珍碰到的衣袖,冷笑了一聲后,說道:”好狗還不擋道,你這是連狗都不如了嗎?“

  蓉珍一聽晴方罵自己,立刻柳眉倒立,仰起頭氣呼呼的看著晴方,回嘴道:”那你又是什么好東西,霜打了的老倭瓜,還當(dāng)自己是紅玫瑰呢。“

  甘經(jīng)理此時已經(jīng)走了過來,他見晴方和蓉珍的臉色都不好看,心里多少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放在平時,他可不愿意多摻和角兒和角兒之間爭排位爭高低的破事,任憑你們怎么鬧,總之不要耽誤了給我賺票子就成??墒墙裢?,黃五爺就坐在里邊,倘若任由蓉珍和晴方鬧去,要是再得罪了里邊的那位閻王爺,那自己這戲園子可真就是火到家了。

  于是,甘經(jīng)理笑著將蓉珍輕輕的推到邊上,然后看了看里邊后,對晴方輕聲叮囑道:”白老板,你還是快快回去吧,那個和您交過手的黃五郎黃五爺又回來了,這會子就正坐在蓉珍的化妝間里吶,若是讓他出來瞧見你,那不是又要出亂子了嗎?“

  晴方平日最是個有骨氣和血性的,他冷笑了一聲道:”他在又如何,我走的正,行的端,難道還怕他不成?“

  甘經(jīng)理知道晴方是個犟脾氣,他用余光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碧君后,眼珠子微微一轉(zhuǎn),忙又假裝關(guān)懷無比的說道:”我知道白老板你是最俠肝義膽之人,你縱然不怕,可是總不能看著碧君再招惹上麻煩不是,還是聽我一句勸,趕快和碧君回去歇著,千萬甭讓黃五爺再看見碧君。“

  聽甘經(jīng)理如此一說,晴方朝身后看了一眼有些緊張和害怕的碧君,便不再說話,帶著碧君和鎖頭直直的朝前走了出去。

  蓉珍見沒撈到什么好處,氣呼呼的嗔怪甘經(jīng)理不向著自己。甘經(jīng)理苦笑道:”我的祖宗,快進去見黃五爺吧,等好生送走了這尊神,咱們有的是時間擺布那個白晴方?!?p>  蓉珍還欲罵上幾句,忽然聽見里邊的人大聲嚷嚷道:”我說他娘的怎么這么半天還沒進來,出去瞧瞧去?!?p>  一聽這動靜,蓉珍和甘經(jīng)理有些緊張的對視了一眼,然后一齊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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