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咖啡廳,外邊正在下大雨。
從巷子通往地鐵站的路上,有著兩排路燈,雨水在燈的周圍,渲染出了一片橘色的光暈,路很窄,只有一輛車的寬度。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20:00整了。
過年期間,地鐵會在22:00停運。
冷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身上的呢子大衣,好看歸好看,在這樣的雨夜,沒有絲毫御寒的能力。
前往地鐵站的路上,很安靜,幾乎沒有什么人出現(xiàn)。
我撐著傘,一路走,一路四處張望,生怕會錯過沒有注意到的潛在危險。
到了地鐵站的入口,站在站臺的廊沿下,我一邊收傘,一邊搓著麻木的雙手。
“啪嗒——”
傘掉在了一旁的地面上,砸在了一雙黑色的雨鞋上。
“不好意思!”
我忙彎腰去撿,那雙鞋子,只是略微停頓,就繼續(xù)往前去了。
等我站起身,去尋找那雙鞋子的主人時,整個街面已經(jīng)是空蕩蕩的了。
是錯覺嗎?
或許是轉(zhuǎn)彎了。
我沒有糾結(jié)這個小插曲,按部就班的,進站,上地鐵,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了下來。
空蕩蕩的列車上,一眼就能看穿前后,整個列車,貌似就只有我一個人乘客。
兩站的距離很短,廣播開始播報到站的時候,我提前站到了門前。
列車在減速,越靠近站點,車身晃動的越劇烈,軌道外的長廊,開著一排橘色的燈。
車內(nèi)車外的燈光差,在我面前的玻璃門上,投射出了兩個人影。
嗯?怎么還有一個人?
我原本萎靡不振的腦神經(jīng),立馬滿血復活。
那個人,就在我身后站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褲,長筒雨鞋,手里握著一把傘。
臉,看不清楚。
“叮咚——梁家灣到了!”
玻璃上的畫面,一分為二,我看著熟悉的車站,突然就邁不開腳步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很想,很想回頭,去看一眼身后那人,可我又不敢回頭。
我怕,這又是我的幻覺。
“借過——”
那人先走一步,下了車子。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往樓梯上走去,他走的很快,轉(zhuǎn)眼就沒入轉(zhuǎn)角的陰影里去了。
“叮咚——”
即將關門的提示音響了起來,我忙從車上跳了下來。
“先生,你好!”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我慌忙奔向那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的身影。
結(jié)果,那人已經(jīng)消失了。
整個站臺,除了值班的工作人員,再沒有其他人了。
難不成,是我又看花了眼?
刷卡,出站,上樓梯,到了地面上,我這才想起來,我把傘丟在了地鐵上!
這是什么豬腦子?
雨這么大,穿的呢子大衣也沒有帽子,我今天剛洗的頭??!
怎么辦?
正在懊惱之際,我瞥眼看到了靠在一邊墻上的傘。
那是一把紅色的傘,跟我忘在地鐵上的那把,一模一樣。
或者說,這就是我的傘,是剛才跟在我身后的人,把它放在了這里。
到底要不要撐著它回家?
我抬眼看了看就在旁邊的住宅,又低頭看了看那把傘。
算了吧,這傘,也許是地鐵下邊的工作人員的。
我租的房子就在旁邊,不到十米的距離,咬牙跑一跑,不會淋的很狼狽的。
我深呼一口氣,抓緊胸前的衣襟,閉著眼睛就往家的方向沖去。
“彭——”
意識的最后一秒,是一輛灑水車,推著欄桿,直接朝我撞了過來。
“滴答——滴答——”
是手機的鈴聲在響。
我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摸著我的身體。
我剛剛,被灑水車給撞了!
胳膊跟腿,就像是破布一樣,碎裂的撒了一地,我能感覺到,我的腦袋,就像裂開的西瓜一樣。
“滴答——滴答——”
鈴聲還在響,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
原來是夢??!
好真實的一個夢,就像是發(fā)生過一樣。
我拿起手機,關了鈴聲,看了一眼上邊的時間跟日期:
2019年2月10日,9:00,天氣:雷陣雨,溫度0-3°。
嗯?
這一天,不應該是已經(jīng)過去了嗎?
陰天,咖啡廳,昏迷,灑水車。
一切的一切,我都記得,恐懼從我的心底蔓延上來。
“如果你明天早上,記起來什么,可以找她!”
我想起來了咖啡廳老板的話,這個她,指的是誰,韓云朵嗎?
我立馬撥通了韓云朵的電話。
“喂——”
“韓云朵,是我,安寧!”
電話接通后,我又開始遲疑,萬一,那只是我的一個夢,一個記得很清楚的夢,那該如何?
“我知道是你,早上好??!”
韓云朵在電話的另一頭笑了。
“早上好!”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記起來什么了嗎?”
我跟她都在電話前沉默起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被車撞了,我昨天被車撞了!”
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動的脫口而出。
“不對,是今天!”
“也不對,確切的是說,今天應該已經(jīng)過去了,而我,在今天晚上,會被車撞死!”
我語無倫次的解釋著,怕她聽不懂,又怕自己說的太過混亂。
“然后呢,你還記得什么?”
韓云朵在另一邊,聽完我的復述后問道。
“沒有了,我記得的只有這些?!?p> 咖啡廳,頭疼,昏迷醒來,地鐵上丟了傘,淋雨往前,砰——,灑水車沖了過來。
我所有的記憶,只有這些。
“就沒有什么人,跟著你嗎?”
韓云朵追問道。
“沒有,沒有人!”
我記得很清楚,從咖啡廳出來后,我沒有碰到任何人。
“地鐵的工作人員——”
“是一直跟著你的人,沒有嗎?”
韓云朵打斷我的話,問道。
“沒有,沒有人跟著我!”
我又認真的回想了一遍,這一點,我可以確定,確實沒有人跟著我。
“韓云朵,我要怎么辦?我還不想死!”
我咬著自己的手指,癱坐在床上,眼淚在我的眼眶里打轉(zhuǎn)。
那種疼,那種撕心裂肺的疼,還有身體支離破碎的場面。
我現(xiàn)在又驚又怕,如同溺水之人,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你想活下去嗎?”
“想,特別想!”
韓云朵這句話,就是我等著的救命稻草。
“記得那家咖啡廳嗎?”
“記得!”
我抱著電話猛點頭。
“老時間,老地點,你來,我救你!”
“好,我一定過去!”
掛掉電話,我立馬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手機上的時間,才9:30。
洗漱,吃飯,化妝,換衣服,這一切都做完后,也才12:00整。
等待的時間最煎熬,我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不停地翻看著手機,直到它的時間,跳動到14:30。
我立馬抓住背包,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傘,一路飛奔,從九樓一口跑到了一樓。
一樓有一輛自行車,被遺棄在樓下很多年了,輪胎都粘連在一起了,支架銹跡斑斑的翹了起來。
原本應該著急赴約的我,在看著那個支架時,心里頭升騰起一種擔憂。
要是誰不小心從樓下滾下來,剛好碰上這支架,那后果不堪設想啊!
不行,要把它移走!
于是,我把車子推到了垃圾桶旁邊,這才轉(zhuǎn)身進了地鐵站。
一模一樣的地鐵站,韓云朵穿著記憶里的衣服,微笑的等在A出口。
小巷,咖啡廳,我跟她坐下后,看著她做一模一樣的事。
只是,這一次,我沒有講話。
咖啡跟蛋糕很快就端了上來,這一次,是一模一樣的式樣。
咖啡是普通的奶泡咖啡,蛋糕是一樣大小的巧克力蛋糕。
“這——”
我有些恍惚,不知道這是夢,還是記憶是夢。
“你想活下去,不是嗎?”
安寧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了:
“你已經(jīng)安全了!”
“就這樣嗎?”
“就這樣!”
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的結(jié)束,會這么簡單。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只是,逆天改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安寧拿起盤子上的叉子,把它整個都沒入到了面前的蛋糕里:
“你怕不怕?”
“不怕!”
“不是,有些怕!”
我的回答,有些勉強,她叉蛋糕的動作,就好像,是在捅一個人一樣。
“怕就對了,不過,我可以給你藥。”
安寧將叉子從蛋糕里拔了出來,放在舌頭上舔了舔,又將它放回原處。
“藥?什么藥?”
我有些茫然,不是說要付出代價嗎?
“續(xù)命的藥,只要你想活下去,這藥,就得每天服用?!?p> 韓云朵從包里拿出兩個通體黝黑的藥瓶,瓶身上沒有標簽跟說明。
“一天兩次,拿著吧!”
“這藥,需要錢嗎?”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把它接了過來。瓶子是玻璃材質(zhì)的,握在手里很涼,我扭開了其中一瓶,看到了里邊裝著的綠色膠囊。
這藥,看起來好熟悉啊。
聞起來,也很熟悉。
“不需要錢,不過,你得定時來找我做心理輔導,這是我救你的前提!”
韓云朵搖了搖頭,像是看出來我是個窮鬼一般。
“那你說的代價,是什么?”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不信,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人,會這么大方。
“每個人都不一樣,而每個人的不同之處,就是我的研究對象?!?p> 韓云朵瞇著眼睛笑了,就像是狐貍一樣:
“你回去后,如果察覺到有什么不對,記得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