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幾天,王曉斌的心情特別好。照他說,改造工程的結尾還是挺順利的,馬上就要完工了。
我聽著替他高興,也替我們倆高興。好像苦日子終于熬出頭,漆黑的夜里終于熬出一絲亮光來。
正當我們以為苦逼的日子終于過去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我們的未來已經(jīng)密布了烏云。
這天下班我回到家,令人意外的是王曉斌居然也在家里了。而他之前給我的信息提到,這兩天是他工程的驗收階段,他這周都要在單位里陪同驗收的領導。
一進門,我就見著他坐在沙發(fā)上,“喲”,我一邊掛包包和換鞋子,一邊說:“你今天怎么回這么早?驗收的工作都搞完了?”
可是沒見他回聲。
我有點詫異的扭頭看他。他這么沉默,不像前些日子。只見他有點呆好像很疲憊的坐在沙發(fā)的一角,右手正撐在沙發(fā)扶手上支著他的額頭。而他的額頭好像沾了很多的臟東西一樣,他正在用手掌死命的摩擦著,想把某些看不見的臟東西用力的抹掉一樣,表情卻像要哭出來。
我靜靜的走過來他身邊,伸手撫摸他的頭安慰他。他現(xiàn)在看起來就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樣。
他馬上抱著我的腰,把頭埋在腰窩里,嗚咽了起來,肩膀也抖動起來。
“怎么了?怎么了?”看來這個不順心還挺嚴重的?我任他緊摟著,撫著拍著他的背,“到底怎么了呀?”我柔聲的輕問道。
“是不是工作的事兒?。俊蔽依Щ?,是不是驗收工作的問題?但是前不久不是挺順利的嗎?
他的頭在我腰窩里搖著。
“哦,是不是領導不滿意?”有時候我們這些干活的,就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他也還是繼續(xù)搖著。
“那是不是身體哪兒不舒服了?”
他也還是搖著頭,但是搖得輕了一些。
我自以為找到答案了,緊抱著他輕輕的晃著。
“沒事的,沒事的,天大的事兒都不是事兒?!蔽胰崧暤陌参恐?。
抱著好一陣,他似乎才慢慢平靜了下來,肩膀也沒有那么激烈的顫動了。
我拍著他,把他推開一點看,只見他的臉都哭紅了,眼睛也紅了一大圈。
“哎呦,你看,哭成猴子臉了。”我打趣他,想他笑一笑。
可他聽了卻一點沒笑,又把頭躲到我腰里,抱緊我。
我伸手扯著茶幾上的紙巾給他擦眼淚。他的眼睛一直低垂著,看著地面,有點發(fā)呆。
可能以前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心里估摸著。
我們相互抱著在沙發(fā)上有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天色都暗下來了。
他依偎在我懷里,忽然我聽到他用很輕很輕,或隱或現(xiàn)的氣息說,“美茜,你說我該怎么辦啊?”一種很悲涼的語氣。
什么怎么辦?什么意思?我不解。我說,“你說什么?”
但他又不說話了。
直到我去下了面,大家在餐桌邊坐下,我給他夾面條的時候,他忽然抬頭看我,“美茜,你真好?!彼鋈缓苋崧暤恼f。
我回看了他一下,“那當然?!蔽倚Φ馈?p> 我把面條端給他,他接下來,握著我的手,緊緊的握著,眼瞼又低垂下來。
有那么一會兒,我以為他要和我說些什么,可能會說說他為什么哭的原因。
可是,他閉起眼睛,閉得緊緊的,像要把一下什么很難吞的東西咽了下去一樣,。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沒有了,他想要說的話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日子繼續(xù)的過著,也挺正常的。
但就是王曉斌不知為什么沉默了許多,總像有心事的樣子。
問他話,以前是不太耐煩的,但現(xiàn)在卻是沒有回音的。像你把一個石頭投到一個黑洞里,久久的,都沒有能聽到石頭落地的聲音。
漸漸的,我和王曉斌之間,像隔起了一面透明的紗帳一樣,我看他有點模糊不清了。
就在我琢磨不透的時候,我以為有一段時間,王曉斌就會和我說是怎么回事了。事情的答案終歸有一天會揭曉。不是嗎?但我從沒想過揭曉的這個人卻不是王曉斌。
一天一天的過去,王曉斌回家次數(shù)越來越少,回家的間隔也越來越長。
以前是一周回兩三次,但最近這段時間一兩個星期才回來一次了。
回來了,也像魂不守舍的樣子。一回來,總是會接到什么電話短信之類的,跑到房間里聊大半天。接了以后,整個人也變得更沉默了。
有這么一次,隔著墻,他的聲音特別激動,我隱隱聽到,“我不會陪你去醫(yī)院的!你就告訴你爸媽去吧!”
他出來,我問他,“是不是誰生病了?要到醫(yī)院去。”
他漲紅了臉,說,“沒事兒,一個同事兒鬧著玩呢!”
但是,整個晚上,他都像丟了魂一樣,不是筷子弄掉了,就是叫他把碗拿來洗,他卻把水果拿來了。晚上睡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弄得我也睡不著。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王曉斌給我電話,他爸媽讓他回去一下,今晚他不回來了,他的語氣很低落很凝重。
我說,“好的,知道了。什么話都好好的說?!蔽乙詾樗退母改刚f我們的事兒,所以心情不好。我握著手機也沒有掛斷,看他會不會叫我和他一起去。
可是,我卻只聽到“嘟嘟”的電流聲,倒是他先掛掉電話了。我握著電話,沉默了半晌兒,不知為什么心里也不安起來。
這一天的晚上我一個人在家里,眼皮跳了又跳,整個人很浮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可能我隱隱覺得今天的晚上是一個轉折點。
從此,我再也不能見到他了。
可是當時的我還那么傻,以為一切都沒有改變。
第二天上班,我給他發(fā)短信,“怎么樣,回家你爸媽說什么沒有?”
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不像平常,隔個十來分鐘,一定有回信的。
我給他打電話,也沒人接。
可能他在開會或工地,接不了也是有可能的。我心里想著,安慰著自己。
但是,晚上再打,電話卻關機了。
這是他有史以來的手機關機。他的手機一向不管在什么時候什么狀態(tài)都是開機的。
這時候,我才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兒了。
好容易挨到第二天上班時間,我特意抽空兒跑出來,到他的單位去找他。
在門口就被攔住了。只能通個電話到他科室。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科室的人才回到,王曉斌出差去了。
問到哪里出差了。
不知道。這還是門衛(wèi)給打的電話傳的信兒。門衛(wèi)說這是國家機密,外人不能告訴。
我說我是他的女朋友啊。
門衛(wèi)室坐了兩個保安,聽了這句話,都笑了。
“王科長的女朋友多了去了,你是哪個兒?”“去去去,別在這里礙事了!”
我被趕了出來。
我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努力的想理清這忽如其來的變化。
手機不通,人突然就不在單位。怎么樣才能聯(lián)系得上?
對,我要去找一下他的父母。他們一定知道王曉斌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