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心妠的晉封典禮十分簡單,徽猷殿的宦官將晉封的圣旨取來在隱月閣的正殿中誦讀。此時的正殿中,除了跪在地上迎接圣旨的祁心妠以外,就是坐在兩旁的梁以山和方之斐。
當(dāng)圣旨念到一半的時候,蘇皇后還是礙于自己后宮之主的身份。姍姍而來,坐到了正殿最中間的椅子上。
祁心妠并不在乎這些,她跪在殿中,聽著宦官念著:“勤勉柔順,雍和粹純,行良得體...故晉七品良人...”。在那一刻,祁心妠根本不在乎此刻的殿中有沒有人來觀禮。她只知道自己和自己那低微的家族以及自己未來的孩兒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都將逐漸扭轉(zhuǎn)。
想起自己的家人,她的鼻中仿佛又涌入一股炎炎夏日中尸體腐爛的味道,眼中似乎又看那個雙手沾滿牲畜鮮血腥臭的山村屠夫,她的父親。
她想起那一年,病重臥床的母親對她說,因為自己成日要喝藥,家里的無法養(yǎng)育弟弟們,所以要將她賣到王府。
進(jìn)去王府的她因容貌并不出眾,只能做最末等的婢女。后來偷偷在無人處苦練舞蹈,才最終成為舞姬,并在那一天有機(jī)會給圣上獻(xiàn)舞。
而圣上的隨手一指,讓她成為了當(dāng)今圣上的嬪妃,是那些宮女和宦官都要稱呼一聲主子的人……
圣旨早已念完,祁心妠還跪在那里沒有反應(yīng),直到宣旨的宦官說道:“祁良人,陛下的旨意奴才已經(jīng)傳達(dá)完畢,這些都是陛下送給您的晉封賀禮?!彼f罷,攤開手掌指向后面站著的一排宮女和宦官。只見他們的手中端著托盤,有的放著一些色澤鮮艷,質(zhì)地上乘的錦緞;還有一些則是各種款式的首飾盒子。
這些東西都是尋常宮中賞人的物件,并沒有什么特別新奇的東西。祁心妠略略看了一眼,說道:“勞煩公公了,改日我親自前去謝恩?!?p> “不敢,徽猷殿事忙,奴才先行告退了。”宦官說完,拱手請安告退,帶著身后的一群人走出隱月閣的正殿。
殿中一下子變的空曠和靜穆,蘇皇后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見大家都沒動靜,便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祁心妠這才反應(yīng)過來,磕頭道:“多謝皇后娘娘、梁婕妤、方才人前來觀禮?!?p> “無妨,起來吧?!碧K皇后笑著說道。她見祁心妠晉封,心中也如后宮眾人一樣十分鄙夷。她想了想,最終還是向她道喜,并囑咐了幾句,隨后才說自己還有事離開了隱月閣。
還未等梁以山和方之斐開口恭賀,祁心妠又跪了下來,說道:“若不是兩位相助,我斷不會有今日,還請婕妤和才人受我一拜?!彼f罷,俯首深深一磕。
方之斐看她的樣子,渾身不舒服,感激從椅子上起來,將她扶了起來。
梁以山也趕緊說道:“妹妹言重了,何須這樣客氣,快起來吧?!?p> 祁心妠這才抬頭,對她說了一句:“是?!彪S后她然后站起身來,也坐在了旁邊。方之斐瞥見她看梁婕妤的眼神,那里面是一份真摯的熱忱,更多的卻是一種堅定的忠誠。
看來,她已經(jīng)心意已定,與梁婕妤為盟,在她麾下。
方之斐此時覺得自己就像個多余的第三者,她站起身來,尷尬地說道:“祁姐姐大喜,想必圣上今晚會過來。你還得準(zhǔn)備著接駕,我就先回去了?!?p> 梁以山也笑笑起身,準(zhǔn)備跟著方之斐一同離開。
獨自留在宮中的祁心妠,在午后開始為陳奕下廚親自準(zhǔn)備晚膳。又沐浴熏香,精心打扮了一番,甚至還尋了兩只紅燭,燃在床頭和床尾。
然后她坐在桌前等著飯菜徹底涼透,甚至在這寒冷的冬夜中還附上了一層薄霜,菜中的湯油甚至結(jié)成固狀,圣上也沒有駕臨。
接下來她又坐到床邊,換好陳奕說最喜歡的那件蘇繡金縷如意絲裙。直到紅燭燃滅,天邊的第一束微光照進(jìn)寢殿,圣上仍然沒有來。
第二日祁心妠沒有去往長生殿向皇后請安,她以身體不適在寢殿熟睡。沒有祁心妠的長生殿中,大家哄笑成一片。
這樣的嘲笑聲,從這一天開始,卻沒有在這一天結(jié)束。接下來的日子里,圣上再也沒有翻過祁良人的牌子,就好似前些日子專寵到晉封的人不是她一般。沒來由的,祁心妠就失了寵。
祁心妠自此不愿意出隱月閣的宮門,將自己蜷縮在宮中,稱病臥床。實際上她也是真的病了,在那一夜的等待中,她著了風(fēng)寒。
祁心妠生病,便也沒有再來過秋起苑。蘭雁收拾著她與合樂合歡這幾日自己縫制的貼身過冬襖夾,一邊對方之斐說道:“主子這幾日可終于清靜了,祁良人再也不來煩您了。”
“我看你比我還煩她呢。”方之斐笑著對蘭雁開玩笑道。
果然蘭雁一臉尷尬,說道:“主子說什么呢,奴才哪有什么資格煩不煩的?!?p> “祁良人失寵,大家都忙著落井下石呢。若是你這樣的話傳出去,回頭外面以為我嫉妒祁姐姐得寵呢?!狈街呈掌饎偛诺男θ荩樕蠜]有什么表情,也沒有看向蘭雁。
蘭雁不知道方之斐的神情,便摸不清楚她的態(tài)度,只好訕訕地說了句:“是,奴才知道了?!?p> 青冥就在這個時候走進(jìn)寢殿,然后對著合樂合歡說道:“你們先下去。”
合歡抬起頭,一臉茫然。剛剛蘭雁和方之斐的一出她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會又忽然要出去。不過她們不是方之斐的近身侍婢,也見怪不怪了。放下手中的東西,兩個人告退了下去。
方之斐扭頭看向青冥,說道:“怎么了?”
“主子,有信。”青冥說道。
“府上來信就來信唄,怎么還把她倆趕出去了?!碧m雁說道。
青冥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方之斐面前,把手中的信封交給方之斐,說道:“奴才認(rèn)得這信封,是王爺給您的。”
方之斐心中一驚,問道:“沒什么人看到吧?!贝藭r蘭雁也不敢說話了,屏住呼吸,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青冥趕緊說道:“還是每次送家書進(jìn)來的那位公公,他以為是家書呢,奴才覺得沒什么問題?!?p> 方之斐低頭看向信封上面,被偽裝的很好的家書模樣。放心的拆開,將信拿出來看。
青冥在一邊淡定的等著,倒是蘭雁趕緊問道:“雍王這個時候和主子說什么呢?”
方之斐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對著青冥問道:“青冥,你還記得謝姑娘嗎?”
青冥點點頭,說道:“奴才記得的,王爺信中所說與她有關(guān)嗎?”
“嗯?!狈街炒饝?yīng)了一聲,繼續(xù)說道:“雍王在信中說,他曾在立冬宴會上見到過謝晚瑰。之后便托人打聽謝晚瑰的現(xiàn)狀,無意中發(fā)現(xiàn)圣上也在找尋。”
陳彧告訴方之斐,據(jù)那人的說法,宮中已經(jīng)派人接謝晚瑰進(jìn)宮了。他知道那時候方之斐與謝晚瑰有過節(jié),便特意寫信告訴方之斐,叫她小心應(yīng)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