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斐點了點頭,活動了一下雙腿,將手伸向蘭雁說道:“扶我起來走走吧?!?p> “主子,夜深了,您還是早些睡吧?!碧m雁勸說道。
方之斐心想自己以前熬夜也是平常的事情,誰說天黑了就一定要睡的。不過她看著蘭雁一邊扶著自己,一邊用手揉著眼睛,明顯是很困,便有些不忍。
于是她又回到被窩中,說道:“罷了,明早再走吧,你快回去睡吧?!?p> 蘭雁有些猶豫,雖然她的心中對床榻和枕頭十分向往,但還是不好意思撇下生病的方之斐。
方之斐看出了她的心思,推著她說道:“快去吧,我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p> 蘭雁走后,殿中恢復(fù)了深夜的寧靜。方之斐沒有了困意,只是坐起身靠在軟墊上發(fā)呆。她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仍然覺得有些心有余悸。
方小姐的祖父忠王帶著戰(zhàn)士出征,方之斐躲得過這幾日的侍寢,也總有躲不過的時候。
窗外突然吹來一陣風(fēng),她的腦海中閃過幾副畫面。是一個身強力壯的中年男性,他牽著一個尚且只有三四歲的小丫頭,歡歡笑笑地走在楊柳樹蔭下。那個男人把孩童舉過頭頂,孩子咯咯的笑個不停。他們來到一片水域,男子將鞋子退掉,襪子卷起,走進水中抓起一條紅鯉魚對著孩子笑。
“斐兒,你看!”那個男子朝孩子這邊喊了一聲。
孩子抬頭依舊是笑的咯咯響,用含糊不清的口齒回應(yīng)著:“紅魚!紅魚!”
那孩子一邊喊著,一邊起身向那男子走去,她踉踉蹌蹌地邁著小步伐,卻一不小心跌進了水里。
方之斐猛的驚醒,才發(fā)覺她剛剛不知道何時睡著了。她回想起剛才的夢,那夢境如此真實,就像是真的發(fā)生過一般。
那個中年男子的臉,似乎有些眼熟。方之斐掙扎著起身,然后給自己批了一件披肩,站在窗前看著她在水榭邊安的長明燈。
她發(fā)著呆,眼神縹緲,黃色的火光在她眼中逐漸變的虛無。她終于想起來,那個男人是忠老王爺年輕些的樣子。
她暗自感嘆自己的記憶力,只是那日除夕宴會在殿外遠遠的望了幾眼,便能記住他的樣子。
只是夢中的忠王,卻還是十幾年前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彼時的他還是先皇心中最忠心最英勇的大將軍,那時候的他雖不年輕,卻身強體健,神勇無比。
方之斐想著剛才那真實的夢境,看著周圍無邊的漆黑,突然有些害怕。她驚覺剛才的畫面似乎不是夢境,或許是她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的記憶。
因為她確信自己并沒有睡著過,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睡著,那又何來的夢境?
她猛然發(fā)覺,這所謂的記憶,應(yīng)該是屬于真正的方之斐的。那是她與祖父的記憶,這副軀殼是她的身體,而自己在南梁的際遇是她的人生。
在她來之前,方府就已經(jīng)接到了圣上的旨意,讓她進入宮中。那么屬于方之斐的命運,便是要離開自己的青梅竹馬陳彧,成為陛下的嬪妃。
自己怎么可以這樣執(zhí)拗著不侍寢,甚至跟一個兩軍統(tǒng)領(lǐng)說出自己的心意,怎么可以對她的人生擅自做主?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離開了這里,回到了自己的時代,留下的她該如何收拾自己制造的殘局?自己作為一個從現(xiàn)代穿越而來的人,本就不屬于這里。
她借助在這個方小姐的身軀里,本就應(yīng)該按部就班的生活,對她的人生負責(zé)。怎么如今還多出了這許多心思,去喜歡一個永遠也不可能的人。為自己平添煩惱,更為方之斐的父母親族帶來了危險。
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用雙手環(huán)繞著自己的雙臂。她暗自下了決心,打算按部就班的生活在這里。
因為昨天半夜起來折騰了一會,方之斐便睡了個懶覺。章雪柳和蘭雁輪流進來叫她也沒用,她堅持要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巳時。
方之斐一睜眼,便看到了青冥在床邊皺著眉頭等著。她對青冥笑笑道:“美人一大早就蹙眉,可是有什么心事?”
“都日上三竿了,姐姐還不起,我擔(dān)心你啊?!鼻嘹び檬州p輕地推搡了她一下,嗔道。
方之斐笑了笑,拿起青冥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說道:“你看,都不燙了,沒事的?!?p> “沒事就好,進宮一年了,你都病了多少次了,仔細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青冥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
方之斐收回手,攤開伸了個懶腰,也嘟囔道:“也真是,這么快就一年了?!?p> “今日晨起,陛下還問起你呢。”青冥淡淡地說道,“看來他對你起了興趣,不然也不會召你侍寢?!?p> 方之斐伸完懶腰,又撐著坐起身來,沒有理會青冥的話,只是撒嬌道:“青冥,我餓了…”
青冥看著她的樣子,也不想再談?wù)撨@個事情,便說道:“罷了,不說那個人了?!?p> 她說罷,端起手邊的一個碗,說道:“先把這藥喝了,我吩咐人去把準備好的膳食端上來?!?p> 方之斐歇了幾日,病好的差不多了。半個月后,陳奕打聽這下,再一次召方貴人入紫竹軒侍寢。
棠梨殿外,梁尙翼見到了妹妹梁以山。他俯下身請安道:“給梁貴嬪娘娘請安?!?p> “兄長不必如此客氣?!绷阂陨秸f著,上前去扶住她。
梁尙翼看著她消瘦的面龐,身后站著一個面生的女使,問道:“最近伺候你的人還妥當(dāng)嗎?”
“這是冬彌,伺候本宮還算盡心?!绷阂陨浇榻B道。
梁尙翼有些不解的看著身后的宮女,問道:“春彌和秋彌還有姐妹嗎?”
“她原先叫小鶴,冬彌是本宮賜的名字。秋彌她們走的冤枉,本宮唯有用此法來悼念她們。”梁以山說道。
梁尙翼沒說什么,棠梨殿的事情他不清楚,他只是知道春彌和秋彌兩姐妹是打小就伺候梁以山的。他有些擔(dān)憂,皺著眉頭問道:“娘娘近日消瘦了?!?p> 梁以山剛想說話,只見南天竹快步地走了過來,悄聲說道:“娘娘,今日陛下又傳了方貴人侍寢,只是這會還沒派人去接呢?!?p> 梁以山冷笑一聲,看著梁尙翼說道:“兄長你也看家了,如今宮里容常在專寵就算了,連一直幽居無寵的方貴人也要侍寢了。本宮已經(jīng)幾個月未見過圣上了?!?p> “陛下一時喜歡新人,也是常有的事,還請娘娘寬心。”梁尙翼勸慰道。
“都怪父親無用!要是父親能平定三川戰(zhàn)事,能有他忠王府什么事。咱們梁家是陛下的開國功臣,一手扶持上來的,如今這功勞也要被忠王府奪取一半了?!绷阂陨脚牧艘幌率诌叺氖溃瑧嵑薜?。
梁尙翼一聽這話,一股怒火便上涌,脫口而出道:“這樣的事情,如何能怪父親?父親沙場征戰(zhàn)本就艱辛,若是聽到你這樣不孝之語,怕是要氣的背過氣去!”
梁以山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欠妥,她看著很少對自己大聲說話的兄長,有些害怕,認錯道:“兄長,山兒知錯了?!?p> 梁尙翼看著她認錯,也不再與她計較,而是說明自己的來意:“卑職今日前來,是想告訴娘娘,您從前吩咐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以后后宮的事,卑職決意不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