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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異志

師姐

奇物異志 引魂香 5219 2021-06-26 23:06:35

  時至正午,水缸里的清水已經(jīng)見底。我想著先生起火來,再快點去山下打水,跑快些煮的藥湯就不至于太糊。

  如此便抄起旁邊的木桶,快步往山下走去。

  時值夏末初秋,山上樹葉仍是翠綠,偶有幾處枯黃,葉子落在山道上,倒顯得有些清冷。

  我來到半山腰上,附近有個小小的瀑布。連著幾日沒有雨水,瀑布水流也似尋常小溪一般。

  我探著身子拿木桶去接那水,忽聞山下有腳步聲正一步一踏的往山上走。好奇是誰又往山上跑,莫不又是來找我辦事的?

  老道人常年久居于此,聲名在外,不少四里八鄉(xiāng)出了點事就喜歡往山上跑。

  我本著能者多勞也愿意幫忙去解決那些村民碰到的邪乎事。隨著道法精深,漸漸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xiàn)在處理起來的得心應手。

  當然,我也并非都是白出工的,這些村民家境一般,都是給些米面吃食,我自然是不挑,有什么要什么,回想曾經(jīng)潦倒落魄不得已沿街乞討,真真是恍若隔世啊。

  我這歪過頭去看,就見山陰小道下上來位戴黑色斗笠的年輕女子。

  我朝她笑了笑,說“這山上還沒到時節(jié),再過個半旬漫山遍野的楓葉就熟了。姑娘若是有心,不如那時節(jié)再來看吧?!?p>  那戴斗笠的女子充耳不聞,她朝我走了幾步,我把接滿了水的木桶放在身邊,也轉向她,問“姑娘來上山有事?”

  女子見我一身道袍,上前問我“你是這山上道士?”

  我點點頭,她又問“你師傅是李本緣?”

  這下輪到我問她了,我說“你認得我?guī)煾???p>  她聽到我的回答,冷笑一聲并不做解釋,而是反問我“他現(xiàn)在可在山上?”

  我聽她語氣不像是熟人,倒像是來要債的,索性答道“師傅他老人家已逝,姑娘,若是有什么恩怨,也請看在人已作古的份上,放下吧?!?p>  我語氣誠懇,那女子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便看見她掛在腰上的長劍被她一甩,劍鞘直往我臉上砸。

  我嚇的一個踉蹌,身子往后退了兩步,那劍鞘沒來得及砸中我。不待我反應,便見著那原本還橫掃的長劍突然在半空中直著飛了過來,那劍鞘啪的一下就從劍身上飛彈出,直砸我的心窩。

  乖乖,這娘們好不講道理。突發(fā)之下,我一時也來不及做什么,只感覺胸口被大鐘撞了,疼得火辣。而眼角余光瞥見那女子抓來的手掌。

  “我與你素無瓜葛,何必這番動手?”打不過了,我開始大聲詢問,可心里仍是憋屈的緊。

  那劍鞘在我身上一撞又彈了回去收在她劍上,她一個快步上前,手掌抵在我脖頸處,我被她逼得身子撞在后面的崖壁上,腦袋剛好碰到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當場便聽到嘭的一聲,我腦瓜子嗡嗡作響。

  “你騙我!”女子聲音有些沉啞,一嗓子滿滿都是江湖氣。

  許是被她這么一嚇,惱怒之余又不敢反抗,只能怒氣沖沖的喊道“我與你無親無故,騙你做甚?”

  那女子遮在斗笠下的那張若隱若現(xiàn)的臉似乎隱約在壓抑著什么,她松開抓我的手,冷冷道“帶我去見他?!?p>  我被她丟下,心里還氣悶,小聲在心里道“帶你去哪?送你下去見她老人家???”

  提起一旁木桶,只讓女子跟著便是,一步一瘸的走回山上。我看年齡這女子不似師傅在外惹的露水,難不成是師傅的女兒?

  偷偷側著腦袋往后瞄了一眼,這越看越覺著像,只不過師傅怎么從來沒和我提起這件事?也有可能是老道人還沒來得及提,誒,也罷。

  走過山上草屋,直到將女子帶到那枯塚墳前,我才聽見一陣不大不小的吸氣聲。

  “師傅前段時間才走的,也沒什么交代,這觀里上下都是由我在主持著,你要是有什么事大可來找我,當然,咱們可得先說好了,不能動手奧?!蔽液唵谓淮藘删?,轉身就要走。那女子開口問道“你是他新收的徒弟?”

  我點了點頭,回道“是啊,就我一個?!闭l知女子突然冷笑了起來,我心覺不好,接著就聽到她說“那,我這個大師姐你也是不知道咯?”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空檔,就見她雙指并攏朝我一指。

  千斤扎?

  道門法術中,這算是有點爛大街的玩意,但還能不借助符咒和任何道具,憑空施展的?

  女子隨手一指,我感覺身子那么一滯,隨即整個人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當然后來我才知道,這道門千斤扎的法門,有符法,有指法兩種,符法最簡單,就是畫個千斤扎的符紙,配合相應的咒語,無論是惡搞整人還是驅(qū)邪避災都隨使用者心意。

  但指法,這可就需要道行了。指法中又分點扎和虛扎兩種,前者就像江湖客用的點穴,碰到你人就動不了,而后者不客氣的說就是隔空點穴了。

  但千斤扎和點穴不同的是,千斤扎是法術,是能治病驅(qū)邪,而很難通過外力去化解。

  來路不明的女子蹲下身子,她從懷里掏出一截短香來,手指在香頭輕輕一撮,當即火光搖曳。這一手,我也見老道人使過。

  女子手臂輕搖,將火焰晃滅,她用敬香的手法上香,不一會兒煙霧繚繞,四散開去。

  我聞著香味,心中感慨,是根好香,同時也聽見她說。

  “我比你早入門中,在我五歲時便被他帶了回來,你稱呼我一聲師姐不為過?!?p>  師姐?對于這憑空冒出來的,我心里大大的震驚,可看著她身上有幾分老道人年輕時候的影子,心里有些揣揣,心說難道我這掌門之位還沒坐熱,就得讓位?

  “過去發(fā)生的事,想來你也不想了解,此番恩師已故,我且給你兩個選擇?!彼种割^一動,我身上法術便解了。

  我身子被扎這一小會兒,只感覺氣血不通,渾身酸軟,放下來的時候差點沒站穩(wěn)。

  “一,你自行離去,此后再不要說自己是棲云宗門下,你與我道門再無瓜葛?!蔽夷芨惺艿脚诱f這話時,是板著張臉的。

  對于這個要求,我的反應則要簡單的多。

  “你神經(jīng)病???”

  女人眼神微凝,我趕忙改口,“我有神經(jīng)病,我腦子不好,你見諒見諒?!?p>  “二,你即刻起,與我一同啟程,趕往浮云山?!?p>  你神經(jīng)病??!

  這句話我是放在心里吶喊出來的。不知道眼前這個瘋子般的女人吃錯啥藥了,滿嘴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只讓我去拿些個紙錢來,也沒解釋原因。

  山風徐徐吹過,老道人墳堆旁,筆直挺立的白楊樹葉嘩嘩作響,我回望了一眼女子背影,身影蕭條如一截枯柳。

  等我拿了些自己折的黃紙供錢來時,女子已經(jīng)把旁邊楊樹連根挖出。我急忙上前,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女子斜瞟了我一眼,道“誰教你在墳旁邊種樹的?樹木離墳至少要三丈遠,不然根系纏棺你以后就等著倒霉吧?!闭f著,一把將樹提起。我驚呼出口,卻眼尖的看見她在雙手雙腳上各貼了一張黃符,看符頭及供值應該都是大力神符。

  女子把楊樹挪到地上,騰出一只手來,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口念一聲“去!”只聽嘭的一聲,地上似被驚雷擊中,猛地炸出一個坑來。

  雷法!

  符之所以管用,一是寄托于物體也就是黃紙,那紙張是供奉于神位前,本身帶有靈性,再取朱砂紙筆,由有道術的高人將道法凝練在紙上,輔以口訣密法方可有所威力。

  但這凌空畫符,純粹憑借的就是自身道行了。說白了,這就和神仙沒啥區(qū)別。

  女子將樹移了過去,而后處理完,這才正眼看我。我被她盯的有些發(fā)慌,生怕這女的腦子一抽再給自己一閃電。

  這女的可比老道人厲害多了,起碼他還做不到能凌空畫符這種手段。

  剛剛細想起浮云山這三個字,腦子突然醒悟過來,這棲云宗舊址可就在這浮云山上。于是,借著女子種樹的空檔,我開口問道“師姐,咱這去浮云山干嘛?”

  聽我問起,女子解釋說“查清門派大災乃是師傅畢生心愿,此番我下山尋到了一絲眉目,你既是我門中弟子,自當肩負起這個責任?!?p>  她說的大義凜然,我竟無法反駁,但見她起身,拍了拍手繞到我身后,我還沒明白她要干嘛,就看見她一腳踢在我后腿膝蓋彎上。

  我身子一個踉蹌之余,女子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她另一只手做勾,手指壓在我的天靈蓋上,我感覺頭頂一陣酥麻,體內(nèi)靈氣控制不住的紊亂起來。

  “不錯,還開了靈竅!”女子擦著手,語氣中有些欣慰。

  對于她的舉動,我是半分好感沒有,于是我問“什么意思?”

  這個自稱我?guī)熃愕南袷菦]聽懂我話里的怒意,反而解釋道“萬物皆有靈,人為萬物之首乃是靈長。額上三寸是為靈臺,初生孩童,額上靈竅未合,極為靈性卻也極為脆弱。此時最易被邪魔入侵,占據(jù)靈竅從而把生魂擠走,奪得肉身。年長之后,雖生魂穩(wěn)定,但靈竅已關,靈臺閉合,此時便錯過了修道最佳的時期,難成大道。修道最關鍵的便是靈竅有沒有開,所謂開竅便是指這里。”

  女子說著手掌在自己額頭上一摸,陡然間,就見額上三寸有一束白光閃過。接著,就見那白光幻化成一縷縷青氣漸漸繪成一個道教蓮花的形狀。

  我被她這一手又給震驚到了,眼前女子境界儼然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道教弟子修行,有分根骨悟性,初涉道法一段時間后,漸漸就會有人融會貫通,這種需要花功夫和時間,甚至不需要什么特別的天資都行。但越往后,能達到道法自然的便屈指可數(shù)。像女子這般,隨手掐決便可使動法術,顯然已經(jīng)到了這一層。

  許是我才入門不久,她繼續(xù)為我講解道“你現(xiàn)在十八歲才開靈竅,雖不算晚但也絕對算不得早的。接下來,你就跟著我修行。我代替師傅來教導你。”

  我皺著眉頭,倒不是對她說的內(nèi)容有什么不懂,而是問道“你要我跟著你修行?”

  女子點點頭,隨即又踢了我一腳,我被她踹翻在地,剛想說你是不是打我打上癮了,就聽她說道“叫師姐!”

  “我…”我被這女人狠狠瞪了一眼,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想著不要和女人一般見識,畢竟都是同門,要和氣,不要暴力。然后對她甜甜一笑道“師姐!”

  女子也不覺得我那副咬牙切齒的微笑難看,她點了點頭,依舊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

  我嚴重懷疑她這在外面這些年里是不是被人毒打的心理產(chǎn)生了扭曲。

  女子將手一招,地上紙錢紛紛自行飄到她手上,但見其手腕一揚,紙錢迎風自燃了起來。女子把紙錢一張張放在面前的火盆里,嘴里輕聲呢喃著什么。

  我看見那紙錢燒的很慢,香也幾乎就沒怎么動過,我知道老道人并沒有來,女子繼續(xù)一張張燒著面容依舊沉著如水。

  良久,那女子才從墳前回來,她看了眼蒙頭不語一心在桌子上蘸水練習畫符的我說了句“他就這么教你畫符的?”

  我頭也不抬的回道“他沒教,我自學的?!?p>  女子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但她笑得聲音怎么說呢,并不好聽。

  我用袖子揮了揮把桌上水漬擦干凈,道“你那么厲害,那你教我怎么畫唄?!?p>  女子眼睛瞇起,她看著我,卻是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先多識點字吧!畫符不是畫,而是寫?!闭f著提著佩劍朝師傅房間走去。

  我剛要提醒她那是師傅房間,卻又怕她回過頭來打我,于是就只能暗自祈禱“師傅,你老人家自己造的孽,您就多擔待吧!”

  當天夜里,師姐便拉著準備洗漱上床的我道。

  “我們即刻啟程?!?p>  “???現(xiàn)在?我這剛換完衣服準備睡…”

  最終,在師姐的注視下,我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跟隨。

  路上,女子從懷里掏出半截黃布,我一看那殘破不堪的符箓心中咯噔一下。自從我上次翻出這玩意,連著幾天都在做奇怪的夢。昨天晚上更是奇怪到家了,往常我都是夢到那個石門,然后石門附近起了變化,在然后我應該是看到一個個匪夷所思的事情??墒亲蛱焱砩希以僖姷侥莻€石門,竟然是在石門那坐了一晚上。

  是的,我做夢夢到我在石門門口坐了一晚上,直到我都快坐睡著了,也沒轉換場景,反倒是一個噴嚏打出來,我直接醒了。

  于是就在中午,我還在打水呢,這個奇怪的家伙就過來了。

  “我做了個夢!”她說著,我卻是眼睛一亮,我問道“是不是看到個石門?門還很奇怪,里面有一個個小人,還有個戴面具的姑涼,長的特別漂亮的那種?!?p>  她皺了皺眉頭,說“我夢到師傅了?!?p>  我一聽頓時沒了興致,好嘛,老道人這是托夢唄,為你守孝下葬的愛徒你都沒托過一次夢,人家關門女弟子剛來,直接就迫不及待要見見了。

  我嘆息了一聲,她卻是開口問道“怎么了?”

  我擺擺手,示意她繼續(xù)。

  然后她就不說了。

  “……”

  “咱們?yōu)槭裁匆ジ≡粕???p>  “我收到消息,那里有祖師爺?shù)霓D世者?!?p>  我一愣,祖師爺?shù)霓D世?祖師爺不是呂祖轉世嗎?那多少也算是神童?

  我茫茫然的看面前女子,女子解釋道“仙人轉世必不同凡響,尤其還是我門派中的先人?;蛟S,這與當年的事件有關?!?p>  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但見她語氣堅定,也不好推諉。

  “這也太急了,要不,咱再商量商量,明天吃個早飯再走也……”我見她目光不善的盯著我,當即就不吱聲了。

  簡單打包了點東西道具,我們就匆匆出發(fā)了。

  誰曾想,這一走再回來便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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