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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奇物異志 引魂香 4133 2022-07-09 20:26:26

  在過去的無數(shù)歲月里,很少有活人來打破這份神秘國度的安寧與寂靜。又或者說,那些試圖這樣去做的人早已經(jīng)回不去了。

  站在福生對面的那位氣質(zhì)陰郁的怪物便是喜夜王了。他身高夸張,嘴巴很不自然的向兩邊拉高好似是被人撕裂過,他雙眼有如魚目,喜歡穿一身黑色的官服,在那繡著金絲云龍紋的闊肩熟緞下,一雙同樣青綠色的手露在外面。

  匍匐在他身邊的權(quán)豹仿佛真的只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小貓,她背脊溫順的彎曲著,身上不再因疼痛而顫栗。

  喜夜王輕輕抖了下手腕,將兩指捏著的那抹肆意的劍氣輕輕捏碎,他大步跨過自己屬下的身軀,舉止投足間頗有王者的氣度。

  “早先,我便猜到有人會趁機對地府不利,如此刻意壓制住了行程,但沒想到,竟然會是你?!?p>  福生冷著一張臉,他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打算。只不過,喜夜王出現(xiàn)在這兒仍是在他意料之外,聯(lián)想到冥動所說,一位陰帥的突然返回,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任務(wù)那自然是已經(jīng)被人給通風(fēng)報信了。

  他作為鬼母計劃中的一環(huán),也是到行動前才獲知的這一切,按理來說沒道理的。

  除非有一個即是鬼母心腹,又同時和喜夜王有一定糾葛的人,而這樣一個人物,福生有且只認識那么一個。

  伶狐!

  福生在心里過了一遍,針對這種特殊情況,他其實也沒太多很好的辦法,但既然提前有了預(yù)案,自然不會不做準(zhǔn)備。

  對面自言自語般的喜夜王本身并不在意福生的開小差,他站在權(quán)豹面前,揮了揮手,說“讓其他人都散了吧?!?p>  權(quán)豹沒有遲疑,從地上爬起,懦懦道“是,王爺?!?p>  隨著她的離場,周遭手頭上還有不少任務(wù)的書記員們也都消失了。

  這片寬闊的場地上,又是只剩下福生和單獨的另外一人。

  高大的殿閣上,懸浮于空中的書架前,一座座飛舟??吭诎?,好似渡口邊停泊的船只。

  等到人員撤離的差不多了,這位突兀出現(xiàn)的王爺這才慢悠悠的問道“你在替誰辦事?”

  福生冷笑了下,他反問道“你能不知道?時機掐的如此精準(zhǔn),如果說不是有人提前通報,相必閣下對于卜算一定有很深的研究吧?”

  對于福生的嘲諷意味,喜夜王并不多做理會,他扯了扯一邊的嘴角,狀似隨意的補充了句。

  “你應(yīng)該知道在這里,如果沒有我點頭,你哪都去不了?!?p>  福生眼神像一匹狼,死死盯著前方的獵物。

  對于,這位道教真人展露出的實力,喜夜王并不害怕,他唯一擔(dān)心的只有福生解放封劍的道印,釋放出那能毀天滅地的招式。

  哪怕,他是十大陰帥之一,這座森羅殿明面上的掌控者,但他依然擔(dān)心這里會被福生毀去大半。既然威懾存在,那么二者便有了和談的空間。

  “一劍…”福生雙眸重新染上血色,他身上的衣服開始飄蕩,四周濃郁的陰氣紛紛轉(zhuǎn)化為血紅的煞氣,轉(zhuǎn)眼之間,福生的周圍便被籠罩在一層血霧之中,恐怖在四周開始蔓延。

  喜夜王皺著眉頭,他皮膚油亮似乎有鱗片在一點點一寸寸成型,而相對應(yīng)的,以他為圓心,周圍的一切都被拉進了一片深暗空間內(nèi)。

  如此還不夠,一時間,整座森羅殿內(nèi)外的法陣同時啟動。那些停轉(zhuǎn)不歇的書架上,一本本記載有人生平事跡的古文蒙上了一層冷霧,隨即所有書柜紛紛下墜,仿佛一座巨大的崖壁在人面前緩慢崩塌。

  喜夜王在這過程中,開口勸道“如果你還想救回你的姑娘,那么就趕緊停下。”

  福生猙獰的面孔,表情似乎都停滯了下來,他維持著半開劍意的狀態(tài),極力壓抑著語氣里的暴躁,他說“我先說說我的條件吧?!?p>  …

  屋子外,一朵野生的雛菊盛開著。這種隨處可見的小小生命似乎總能活的很久很久。

  陽光底下,曬焦的玉米上有一股蓬蓬的熏香,路邊有蜜蜂停泊,樹蔭下拿蒲扇蓋在臉上的婦人,全然沒看見那一只偷摸溜回來在玉米粒上來回踩動的野狗。

  院子頂上,還是喜歡穿一身紅裝的顧湘君單手撐著個腦袋,望著夏日樹蔭下的瓜農(nóng),以及那條不安分的黃狗。

  七月過半,暑氣正盛。

  頂樓上,草團鋪蓋層層疊疊,周邊廊木上卻有水簾下落,宛如簾幕。

  此工乃是精明巧匠,上鑿小孔,以油膏物封填內(nèi)壁,置一水渠。常時以閉,收集雨水,遇大旱干燥天,轉(zhuǎn)動樞紐,暗室之水如雨簾,怪也奇也!

  如此奇物,只是這小小樓閣內(nèi)的一種,湘君每在一處,便發(fā)覺世間神奇,果真有那善吐人言的大鳥,有自轉(zhuǎn)不停的銅球,有一拉就能自己轉(zhuǎn)動的蒲扇…

  林林總總,所謂妙不可言。

  只是,這些奇物妙則妙矣,在過了最開始的那陣子新鮮勁,顧湘君覺得,這里和在家也沒什么兩樣,都是一個囚籠將她圍困,無關(guān)大小,無關(guān)精巧。

  屋外太陽高懸,院內(nèi)清水倒掛,涼風(fēng)瑟瑟間,顧湘君望著一只壁虎停在了懸廊上,呆立不動,好似刻相。

  這一望,便過了大半晌,等到屋門推動,衣著款款與顧湘君模樣相仿的伶狐走來,這才讓顧湘君回過神。

  “妹妹這是想心事呢?”伶狐從后面進來。

  顧湘君聞聲回過頭去,她在見到伶狐的模樣后總歸是不太適應(yīng),下意識的偏了偏視線,看見對方手上拿著的一疊衣服,于是奇道“這是?”

  伶狐笑著將手里衣服攤開,原是一套喜慶的紅衣,上有金絲纏邊,兩旁紐扣乃是上好的松石翡翠,以絳青藍帶縫上,內(nèi)襯又搭了件青花藍彩綢緞衫。

  顧湘君看的是眼睛一亮,這等好看的衣裳,莫說她沒穿過,便是見也幾乎沒見過。

  但看著款式,顧湘君上前撫摸的手是越來越輕,她好似記起了什么,突笑道“姐姐,這是誰家的新衣?”

  伶狐,笑而不語,只道“等晚些時候,福生道長歸來,你便知曉。姐姐給你帶了碗茯苓羹,剛從清水池中取上的,還涼著呢?!?p>  在她身冊,一盞精致茶碗內(nèi),盛放有寶石紅般的湯藥,色澤澄清,似紅茶湯飲。

  顧湘君接過那茶碗,她臉上笑意盈盈,心里卻有些嘀咕,原道是這才認識不久的姐姐,不光模樣與自己相仿,每天還變著花樣逗她取樂,好像真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似的。

  小口吃著碗里的湯羹,顧湘君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見她只是笑望著自己,便心頭有些暖意,隨口問了句“昨晚是不是打了一夜雷暴,我有些沒睡好。但今天早上看了,地上卻沒水,有些奇怪?!?p>  伶狐眼眸里的光微微一閃,她看著那自顧自低頭吃著碗里湯羹的女子,只輕輕搖頭,道“我睡得早,不曾有過聽聞?!?p>  沒得到答案的顧湘君只點點頭,她一口一口的將碗里的湯羹喝盡,一滴都沒有浪費。

  …

  蕭瑟的寒風(fēng)中,福生只身一人站在已經(jīng)沾染滿墨汁的池水里。

  對面,一個渾身上下滴落著污泥的男人正獰笑著看著他,道“你還能堅持多久?”

  福生沒有去理會,仍是自顧自的彎著腰,替一朵尚未被淤泥沾染的蓮花遮擋這漫天大的風(fēng)雨。

  曾經(jīng),這里蓮香肆意,男人坐著的石臺上,還躺過一個人。

  這里是福生的識海,也是他道與術(shù)之間最后的歸宿。

  “那你又是為了什么而存在?”這句話從福生嘴里傳出,當(dāng)即化作一股颶風(fēng),從四周遮天蔽日的陰影中硬擠了進去,將它灌進那人的耳朵里。

  然而,這句話似乎并不會對對方造成任何影響。他撐起身子的那只手輕輕晃悠著,整個人像是一支秋千,隨風(fēng)而蕩,他自顧自的說道,“憤怒,絕望,恐懼…我是你一切一切的不甘所造就的,換言之,我是曾被拋棄過的你。”

  福生搖了搖頭,他抬起雙眼,直視對方,道“那你就不該回來。”

  “憑什么?我靠自己的力量掙脫了枷鎖,現(xiàn)在,你休想我再聽你調(diào)遣。”

  “不善用自己的力量者,必會被其所誤!”

  福生的話語被淹沒在了滔天大的雨勢里,池子里的蓮花很快就將被污泥淹沒了。

  …

  大霧起兮!

  手提引魂燈的福生站在那橋的一邊,他轉(zhuǎn)身去看,見來時路已經(jīng)消失。

  橋下哀嚎哭喊,隨著一朵落葉飄下,似是驚動了水下無數(shù)生靈,一雙雙干柴般的手掌爭先恐后的伸出水面。

  那些干巴手掌上,有的皮肉已經(jīng)被扯爛只剩筋骨,有的則徹底化作森然白骨,那些手掌在出離水面之后,紛紛染上了陰綠的火氣,骨頭在火焰里嘎吱作響。

  哀嚎更盛了。

  視線從腳下忘川河經(jīng)過,一直到對岸那座陰影中的小亭。

  借著一點火光,福生看清了那哼著曲的女人乃是一個老嫗。

  此為奈何,橋上之女名曰孟娘。

  福生從輪轉(zhuǎn)司下來,很順利的以冥動大人的身份穿行過一排檢查者們中,然后到達這奈何橋上。

  作為往生之途的終點站,一般來到這里就意味著,所受之苦皆已受盡,所享榮華皆被拋灑。今生今世一碗濃湯,來生來世為之奈何。

  站在離庭院不遠處,正煮著茶湯的孟娘抬眼笑望向滿臉凝重的福生,她嗓音如一般婦人,聲線老邁,道“一滴生淚,二錢老淚、三分苦淚、四杯悔淚、五寸相思淚、六盅病中淚、七尺別離淚…小伙子,來一碗?!?p>  福生沒有答話,反而徑直走到那婆婆面前,將手中的一個小瓶遞上,道“還有一淚呢?”

  臉上皺巴巴的老嫗神情古怪的看了眼面前的年輕人,她嗓音不變,依舊是那般沉穩(wěn)年邁,她道“還有一味便是我這老婆子的傷心淚了?!?p>  說著,她輕輕端起面前剛盛好的一碗,自顧自的滋溜喝起來。

  福生抬了下眉頭,他壓著心底里的躁動,對著這老婆子道“麻煩幫我把這瓶子裝滿。”

  孟娘聞言停下喝湯的動作,她笑著打趣了句“真是活久見,老朽聽過有人不要喝這孟婆湯的,還從未見有人要主動打包上一壺帶著走的。小伙子,你很特別?。 ?p>  福生沒去理睬,他伸手從懷里掏了掏,拿出一面鏡子來。

  這孟婆見著了這鏡子,當(dāng)時就有些恍惚,繼而是淚眼婆娑,她伸手接過它,口中喃喃道“多少年了?我…我在這兒多少年了?”

  福生見她癡了,料想是傳聞當(dāng)真,便趁她發(fā)愣之際當(dāng)即搶過一旁的湯勺,自己個打了一勺到那瓶子里去。

  等他走過了那孟婆處,對方也沒攔自己,便松了口氣。

  本來,孟婆是斷然不會輕易放人過去的,福生也吃不準(zhǔn)這么一位地府里的老人,實力到底有多高。

  但他猛然間想起,自己看過的一個故事,說是孟婆子還在人世的時候乃是一國公主,身邊錦衣綢緞富貴那是享之不盡。

  然而這天有不測風(fēng)云,鄰國得知孟娘美貌特派人來提親,國王婉拒后,惱怒之余竟派人前來攻打。

  為了避免戰(zhàn)爭,孟娘說服國王讓自己去作為和親的公主。這在當(dāng)時可十分罕見。不過,也正是因為此舉,兩國沒了理由再動刀兵。

  孟娘作為和親對象,人還未至,但新郎卻意外死在了家里。故而,孟娘被視作不詳,拒之門外。

  國王臉上蒙羞,但好歹止住了刀兵不是。但在讓孟娘回來的路上,有山鬼因為貪慕她的美貌,將她擄走。后國王征集勇士去救公主,不料勇士最終見公主美貌遂起了歹心又將公主掠去。

  幾經(jīng)輾轉(zhuǎn),孟娘一直被諸多人物爭來搶去,最終不堪受辱的她自殘于世。

  至此,孟娘魂歸地府引來不小騷動。地府有位大人見她可憐遂讓她變做老嫗,給了她一份煮湯的工作讓她安安心心的在那工作。

  地府一待歲月空流,人間早不知過了幾多載。

  福生對于這個傳說其實沒什么特別的映象,只是當(dāng)他回望向那個攤子時,不免還是回看見,老嫗一個人對著鏡子在那發(fā)呆喃喃自語。

  輕輕吐了口氣,福生忍住心中的惡意,他雙眼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整張臉上宛如覆蓋了一層金粉。

  捏了捏手中玉瓶,他繼續(xù)邁步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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