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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異志

縱馬客

奇物異志 引魂香 4713 2022-10-16 11:44:41

  由關(guān)內(nèi)往外,有這么一條直去的道路,其連綿百十里,中間浩淼連接著沙地戈壁,往來無什么人家。

  當(dāng)?shù)赜幸环N馬,體型不大但腳掌和毛皮奇厚,模樣有幾分像騾子但又不是,可能血緣上更親近南邊的矮腳馬,本地人喜歡喊它叫毛墩子。

  此地因為貧瘠,故而沒什么原住民,留在這邊的多是些把目光盯向往來客商的悍匪。

  不過隨著戰(zhàn)事膠著,交戰(zhàn)雙方不可避免的要重新考慮這條連通東西的戰(zhàn)略線的價值,因此,這里的一些個匪頭勢力在兩邊賺的是盆滿缽滿。而最近,一場將要決定河西走廊的重大會談將不日舉行。

  …

  日頭高漲,薄霧稀煙。

  從近及遠望去,焦炭色的大地上,鋪著一層虛幻的熱烈的氣浪,明明已近深秋,但此地氣候卻很反常。

  倒不是說,真的就無視自然規(guī)律,夏季能無限漫長下去,而是在臨近正午時分,天空上的日光照射下,和早晚相比,氣溫差距如冬夏般令人駭然。

  長在此地的植物多是一節(jié)節(jié)矮小的如同節(jié)肢狀的干草,在雨季來臨之前,這里的植物都像脫了水的地皮,干癟的趴在地上,一團一團,一簇一簇。

  蹲在一捧碎石堆上的矛隼耷拉著腦袋,它倒不是因為生計苦惱,而只是為腳上拴著它的那根粗糙丑陋的繩子而憂傷。

  “咱們做生意的,誠信二字沒得說,最重要的就是這品質(zhì)!品質(zhì)你懂嗎?就是服務(wù),態(tài)度和質(zhì)量。咱不是吹,您上別處打聽打聽有誰不夸咱這兒鷹隼賣的是最地道的?您知道因為什么嗎?因為品質(zhì)有保證!”

  蹲在一處屋檐下,頭戴旱帽的男人操著蹩腳的中原官話,口音里盡是些個蘭銀的腔調(diào)。他從隨身口袋里掏出個揪成一溜溜的干草塞到嘴里,這草葉子在南方不少人都嚼,但帶去其他地方卻不怎么好賣,一是不夠雅觀,二來這口感上也沒多少人愿意接受。反倒是去過一兩次南邊的這位,在第一次嘗試后喜歡上了這個口感。

  對面來談的是個留著胡子的男人,面相憨厚,臉上也沒疤沒痕,應(yīng)該是某位大戶府上的管家之類。

  在耐心聽著販隼的說完,他才慢慢道“我家少爺前些年在你這兒買過一只海東青,許是野慣了的畜牲,骨子里賤的,啄傷了我家少爺一只眼睛?!?p>  “喲,可傷著沒有,咱這兒可都是土生土長的野隼,不少老爺們可就讓我們訓(xùn)的性子烈些才好!”

  “還好,未感染其他惡疾,如今少爺傷已好了大半,那畜牲卻不知怎的跑出籠子不知去向。少爺喜歡這類野物,特命我再來尋上一只。”

  說完,這位管家模樣的男人悠然嘆了口氣,對面的販隼男人臉上有些犯難,他道“這海東青可不好找,得再往西邊走,前些年倒也不是不行,但這兩年…你也知道,我們做這行的掙不著幾個錢,有時候都是在拿命熬?!?p>  那邊,管家從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個小袋塞到那販隼的男人手中。

  “咱這兒就是勞碌命,多擔(dān)待吧。”那管事看著販隼的將那袋子打開,見對方?jīng)]拒絕,于是攏了攏手后,微微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管家走出之際,一旁蹲在石堆上的矛隼揚了揚脖子,它漆黑無光的瞳孔凝視著一個方向許久,它那彎鉤狀的深色鳥喙似乎張了張繼而,大片黃風(fēng)卷過,勾勒出茫茫焦土上一前一后,共計三個人的形象。

  這邊,剛送走了那管家,販隼的男人走回里屋這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門外有敲門聲。

  “來了來了!”

  販隼的男人疑惑了下后,再次確認門外是有人在敲門這才欣喜的轉(zhuǎn)身迎了出去。

  門開開,見是位模樣俊俏的后生立在門前,那后生丹鳳長眸,鼻挺似玉,面骨利落臉盆瑩潤,乍一看像是話本里出現(xiàn)的沙場儒將,他只睜眼看上你,便覺得骨子里有股寒意在往心頭上鉆。

  許是心理作用,隨著那門口的三位出現(xiàn),頭頂上的烈陽似乎都黯淡了不少,周圍陷入到了一種寂靜的安寧中。

  “幾位爺要挑點什么?”

  只是開門待了這么一小會兒,便覺得通體不適的販隼男人還是習(xí)慣性的開口問了這么一句。

  站在前頭的那位后生表情有些冷漠,雖然他嘴角是翹起的,但大多時候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在笑而只是在冷漠的注視著你。

  他眼眸從那販隼男人身后依次掃過,繼而開口道“能進去挑嗎?”

  許是被什么東西給沖昏了頭,那販隼男人這才趕忙往旁邊側(cè)身讓開路道“來,里面請,誒呦,今天是怎么了,腦子有點忙糊涂了,怠慢了三位爺可有點對不住了。您幾位是想挑些什么?我這兒現(xiàn)貨不多,但路子還是有些的,提前預(yù)備了您這喜好,等不多日就能有人給送過來。”

  等到三人依次進入,這販隼的才注意到身后兩位那都戴著斗笠,身高馬大身上可都是殺人的寒氣。

  “莫不是邊軍老爺過來挑東西,咱這兒鋪子雖說和那邊鋪過一層關(guān)系但也沒往上報備過,待會兒還是收斂點,免得惹出什么事端。”

  觀察了會兒,那販隼的一時吃不準來客身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幾人在不大的院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見籠子里一個個有些蔫巴的各類鷹隼,后面兩位相繼看了一眼,繼而各自挑了一只游隼。

  一連賣出兩只,這可是筆大單子了,有時候半年也未必能出這么一單。

  那俊俏后生則左右環(huán)顧了下,看向那屋檐頂上,站在碎石堆旁的矛隼,后者也同樣看向了他。

  “這只怎么賣?”

  老板聞言看了過去,見是碎石堆上拴著的那只,他也沒多意外只是說“這只品相上確實不錯,但性子太野,前幾天還抓傷了我,養(yǎng)了兩三年了還是養(yǎng)不熟。不過,您要是中意了,我倒是可以便宜些折給您,但還是得提醒您幾句,這畜牲委實難馴服?!?p>  烈日下,三只脫離了牢籠束縛的鷹隼在曠野上飛掠,在高空中奏鳴,他們彼此間展露羽翼,像一面面大旗,肆意且張揚的飛馳在碧藍之下。

  走在眾人前頭的那位,微瞇著眼睛,他望向?qū)儆谧约旱哪侵幻?,看著它就像看著一只插在藍天之上的短促箭矢,那一刻,后生停住了腳步。

  跟在他身后的兩位壯漢則依次也停住身形,其中一位開口道“將首,再往前就要到遮彎了,咱們得在這兒之前煉化這幾只鷹隼,得由它們來分擔(dān)我們身上的降世詛咒。”

  后生眼眸逐漸放大,進而有如圓月。

  …

  遮彎是個地名,背靠涼山,身側(cè)有條不大的小河,恰好受山陰影響,故而此地民眾賴以生存于是就取了個叫遮彎的名字。

  在西北,雄關(guān)重鎮(zhèn)不是沒有,但因為時局問題,各方都想把會議地點安排在自己家附近,于是爭來吵去,最終被一個似腦袋一熱的決定,安排在了離兩邊都比較遠的走廊邊界,遮彎鎮(zhèn)。

  此地,常年居住的人口不到一千,滿打滿算也就百來戶人家,因為是這場重要會議的舉辦地,當(dāng)?shù)乜h長特此邀請城中百姓一起新修了城鎮(zhèn)道路,并專門建立起一座用來接待來賓的酒樓,由縣里唯一的地主員外牽頭,打出振興家鄉(xiāng)的口號,鼓勵縣里有志青年踴躍來此報名實習(xí)。

  雖然多方強烈關(guān)注,但往來于此的客商還是少,主要也是因為這遮彎鎮(zhèn)實在是里主航道偏離的有些遠。

  眼瞅著離與會的日子臨近,但鎮(zhèn)上還是沒幾個外人,有不少在外務(wù)工的青年人被家中長輩叫回,說是家鄉(xiāng)富足有望,這幫青年眼巴巴望著,直到今天也沒等來一分一毫的好消息。

  何大春就是這群人中的一個,他坐在村口的那顆老樹下,心里暗自琢磨,要是與會那天,還沒有人來,他就收拾東西回去。雖然外面拼搏的日子并不好過,但在老家,真是一眼看不到希望。

  正當(dāng)何大春還在繼續(xù)為自己的未來和事業(yè)操心的時候,鎮(zhèn)外,那條新修的寬闊大路上,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人正策馬而來。

  其人在臨近鎮(zhèn)門口時,速度不減,而是任由馬匹越過。

  那邊,何大春見狀當(dāng)即喊到“誒!城里不能縱馬,會撞到人的!”

  那肆意狂放的來客充耳不聞依舊馳騁在新舊相結(jié)的道路上。

  眼見那來客將要沖撞到鎮(zhèn)上的老人,何大春也不管什么尊客禮儀了。

  他跟著那縱馬客的身后,嘴里可一句好話都沒有的往外蹦。直跟著那家伙跑到鎮(zhèn)中重新鋪設(shè)的街道那一塊,何大春跟在后面氣喘吁吁,在他身前,那縱馬客一拉韁繩,馬前蹄猛地向上一跳,整匹馬就這么直愣愣的停在了原地。

  外面的騷動也驚擾到了里面的人,當(dāng)全鎮(zhèn)最漂亮的姑娘從那座新修的酒樓里應(yīng)聲走出時,那縱馬客剛巧從馬上越下。

  他一身行裝,身后背著把造型夸張的劍,斗笠下遮蓋著漆黑簾幕藏著張讓人好奇的臉孔,正當(dāng)那姑娘有些害怕和好奇時,縱馬客將手上的馬鞭硬生生塞到她懷里,側(cè)身走過的時候腳步?jīng)]一點停留。

  “馬匹喂好,要一半精糧一半粗糧,栓好馬給我燒盆熱水來。”

  那廝聲音低啞,似乎許久沒喝水的緣故,在姑娘聽來,有些蠻橫無理。

  而就在姑娘懵懵懂懂的嗯了一聲時,追了好些路的何大春這才一口氣喘上來,他大喝一聲,卻是沒什么底氣道“香花,你離他遠點。嘿,外鄉(xiāng)的,我追你八條街了,你不知道鎮(zhèn)上不能縱馬?差點撞到李家奶奶…”

  那個縱馬客好似全然沒聽見般,徑直走了進去。

  被喊做香花的姑娘聞聲有些后知后覺的醒悟過來,這當(dāng)即拎著馬鞭氣勢洶洶的走到酒樓里面。

  那邊,老板見有生意來,臉上笑得合不攏嘴,而就在他笑著和客人聊住哪間合算時,香花一把攥住那縱馬客的衣服,言辭犀利道“好你個潑皮小子啊,縱馬不算還差點撞到李奶奶了,今兒個不賠禮不道歉,我還就不讓你住咱這兒酒樓!”

  被她攥住衣服的縱馬客回頭,那藏在簾幕后的眼神冰涼的望著她,下意識的一陣冰涼鉆入這姑娘的后背,讓她一時間有些沒了底氣。

  身后,何大春跟了上來,見香花動手他連忙上去,嘴里吼道“不許動手打女人!”

  一旁的老板看的那叫一個云里霧里,他一方面又想做生意,一方面也覺得縱馬行兇實在罪大惡極。于是只能從中調(diào)停道“有事好商量,別在我這兒酒樓里鬧。大春!你趕緊給香花拉到外面去?!?p>  隨著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一顆顆銀粒仿佛下雨般落在柜臺上面。

  那出手闊綽的縱馬客只冷眼從幾人臉上掃過,繼而他拍落姑娘抓住自己衣服上的手,聲音沒什么變化道“你該去喂馬了,還有,我沒撞你奶奶?!?p>  說著轉(zhuǎn)過身去,似乎已經(jīng)見怪不怪,他對著那表情有些異樣精彩的老板,沒什么語氣起伏道“最好的房間,讓人趕緊燒點熱水上來,沒事別來煩我?!?p>  “誒…你!”

  “香花!”老板眼睛一瞪,他小跑著從柜臺后面出來,拉過那姑娘的胳膊意圖做和事佬,而明里卻批評旁邊的何大春道“店里這么多事不去做,整天在外面瞎混,要不是你爹和我打了招呼,我真想給你小子來一窩腳。還不趕緊去燒水!”

  香花還想咕噥兩句也都被老板給按下來了。

  在送那縱馬客上樓上看房間的間隙,有幾間房,門是關(guān)著的。

  “有人住了?”

  縱馬客隨口問道。

  老板有錢掙本就開心,見客人問起,他也樂的多說兩句。

  “咱這兒不是要舉行會談嘛,有些慕名而來的客人提前預(yù)訂了的,趕巧您今個來了,估計要是再晚幾天可就訂不到好位置咯!”

  這番對話里,老板是有意無意在抬高自己,當(dāng)然他也覺得這縱馬客不是個在乎錢的主,他也樂的如此。

  恰逢這時,一間屋子的門打開。

  里面,一個只簡單扎了下頭發(fā)的男人有意無意的撇了這邊新住客兩眼。

  “喲,來客了?”

  那住戶和老板打了個招呼。本來也就有些自來熟的老板,今個越發(fā)開心,他笑著回應(yīng)道“也是快到日子了嘛,在這兒住著還習(xí)慣嗎?”

  那扎著頭發(fā),模樣卻很是年輕的男人笑著說道“要是每頓都能有羊肉泡饃就好了。”

  老板聞言也是哈哈笑道“快了快了,上城里趕貨的也快回來了,還好離著日子還有幾天,不然人一多,我都不知讓廚子燒些什么好。您今天也是要出去看風(fēng)景嗎?”

  那邊,戴斗笠圍簾幕的縱馬客腳步?jīng)]停,他的背后,那個扎著頭發(fā)的男人一直盯著他的后背,似乎想要將他看透。

  “嗯…這里的傍晚很不錯,落日孤鶩,晚霞青煙,是東邊看不到的景。”

  說這話的時候,扎起頭發(fā)的那位眼眸微微亮起,似乎泛起了一陣白光。

  那光,普通人看不見,而就在白光一閃而逝間,縱馬客的腳步停了下來。

  “喂!你的馬鞭!”

  樓梯口,腳步踩的咚咚咚直響的姑娘走了過來。

  那縱馬客轉(zhuǎn)身,看見依舊沒什么好臉色的香花,只伸手,待到后者將馬鞭遞給他后,跟著老板進到里間一處屋子。

  房門開著,依著門邊的扎發(fā)男人眉頭微微一挑,他看向旁邊的香花,有些玩笑般問道“花姐,你又怎么了人家?一副要吃人的模樣?!?p>  那邊,被調(diào)侃一句花姐的姑娘,天生對這個桃花眼但性子有些輕浮的家伙有些好感,聽到對方揶揄自己,香花白了對方一眼,沒好氣道“沒什么,再亂說話我就吃了你,下面有燒好的酥餅,你要吃自己下來拿,我還有事先不和你閑話了?!?p>  目送香花離去,扎頭發(fā)的男人起身走向隔壁,他敲了敲門,嗓音擺正后,說道“伊師叔,我是牧野。”

  屋子里,傳來一聲很正派的回響。

  “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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