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燕子樓和姑蘇的金陵樓外樓、平江蘇秀樓、臨安白楓堂是整個江南地區(qū)最有名四家酒樓。而且每家酒樓在特定的季節(jié)會舉辦自己獨有的宴席,而且剛好四個酒樓的宴席分屬四季,合稱為春夏秋冬江南四宴。
每年秋冬交接,霜降之際,燕子樓掌柜燕淳胭就會和大廚顧然聯(lián)手烹飪八十一道胭脂宴。
要知道這胭脂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不為其他,只因這位顧然除了是燕子樓的大廚之外,同時還是滇池劍派的靈棲四劍之一,執(zhí)掌北風劍。
在掌柜和大廚烹飪胭脂宴的時候,會邀請食客觀賞烹飪過程,世間萬法皆通,能夠觀賞一位高手做菜自然是人們爭相競逐胭脂宴一席之地最主要的原因。
這顧然實力高超,江湖人稱雁落,因為每當雁字回時,顧然便會為了準備胭脂宴會親手斬下天空中的大雁當作食材。
這一手劍斬飛雁的絕技,更是讓胭脂宴在武林豪杰中聞名遐邇。
但是要參加胭脂宴,光有錢還不行,還得送禮。
這禮究竟是什么禮,有什么標準,燕子樓從來沒說過。但只有送對了禮,才能進入席。
所以每年胭脂宴開席當天,人們便會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來到燕子樓外。
這一天可以說是熱鬧非常,燕子樓所在的后湖坊市的主街上圍滿了人和馬車。大多數(shù)人會先遞上拜帖,如果不是燕子樓想要的東西,那么被拒絕也不至于太丟人。
當然也有不少極度自信的家伙直接拿著寶物上門,甚至有人直接牽著各種奇怪的動物來拜門。
比如眼下就有人牽著一匹棗紅馬大搖大擺地來到了燕子樓外。
燕子樓不是不接受動物當拜門禮物,無論是攬星觀送來的珍禽鋸齒鷗,還是撫仙苑送來的異獸大角鯉,那都是市價千兩之上的珍品。
相比之下眼前這人就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牽著的棗紅馬看起來平平無奇,既不是什么寶馬良駒又不是什么珍禽異獸,就是一匹再普通不過的棗紅馬,拉到馬市里買一百兩銀子都嫌貴。
值得一提的是,馬匹畢竟還是奢侈品,再怎么次的馬,都遠不是小老百姓能夠輕易負擔的,大部分人不吃不喝辛辛苦苦一年都賺不了二十兩銀子。
只是這燕子樓的招待什么樣的達官顯貴沒見過,汗血寶馬他都不稀罕,又怎么會把這匹普通的棗紅馬放在眼里。
要不是這牽馬的是個半大的小丫頭,看門的伙計早就把她踢出去了。
其實主要原因還是這丫頭穿的衣服看起來價值不菲,說不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千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還掛著一個大眼袋,幾乎和她的身體一樣長,看起來好不奇怪。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里……不怎么收畜生。”
“放心,這玩意兒我留著還有用,這次帶來的賀禮,是這個。”小女孩抬手把一個布包丟給了門口的侍者。
后者狐疑地打開這個叮當作響的包裹,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是一把碎裂成十幾片的劍。
這把劍無論是劍刃還是劍柄,全都是雪白的,一時間無法辨認是什么材質打造。不過再怎么不懂鍛造的人,也能夠猜出這把劍的來歷。
因為此刻,正有絲絲縷縷的寒意,不斷自那已經(jīng)碎裂的劍身上溢出,僅僅托著那包裹,侍者的手都已經(jīng)要被凍僵了。
能在燕子樓把門的多少都有些眼力見,這鍛造的工藝和那劍上附著的特殊功效都說明這把劍絕非等閑。
“這是……”
“玄冰劍?!毙∨⒆灶欁蕴みM燕子樓,絲毫不管剛才那句話在人群中引起了多大反應。
原本圍在燕子樓周圍等著看熱鬧的人群立刻炸開了鍋。
“她剛才說什么?”
“玄冰劍?怎么可能?”
“劍好像碎了?!?p> “怎么會碎?玄冰劍可是難得的神兵!”
“誰能摧毀玄冰劍這種程度兵器?難不成是哪個一流高手全力引爆的?”
“不會是騙子吧,整個江都城都在找玄冰劍而不得,怎么會落到她這么個小丫頭片子手上?”
“但是那寒氣……整個江南除了無火山莊為七湖劍宗打造的玄冰劍哪還有這樣的兵器?”
“我覺得不會有假。”
“那小丫頭究竟是什么人?”
“喂!快亮出來讓我們看看究竟是不是玄冰劍?。 ?p> 人群開始喧鬧起哄,一些自襯有些實力的家伙已經(jīng)開始蠢蠢欲動了。若那真的是玄冰劍,即便是碎了,也足以令人鋌而走險了。
畢竟七湖劍宗說了持劍者可以參悟枯水題刻,但是沒說劍必須是完整的呀。
所幸燕子樓作為江都十六幫會之一,大本營所在,自然不會沒有高手坐鎮(zhèn)。
眼看著人群越發(fā)喧鬧,沒個重量級的人物出來是不行了,燕子樓里才姍姍走出一個斗笠蓑衣的老頭兒。
這老頭兒一手拿著釣竿,一手拎著漁簍,搖搖晃晃慢慢悠悠地走到街上。
他踏出燕子樓的剎那,所有嘈雜的人都安靜了。人們默默看著這個有些不合時宜的釣翁,沒人敢再大聲說話。
因為燕子樓的釣翁只有一個,翻遍江都城,能夠一言不發(fā)便震懾全場的釣翁也只此一家。
這個釣翁可以說在整個揚州武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人稱流河之主的泥鯰,倪大擎。
不需要釋放任何殺意或是真氣,人群便自發(fā)安靜了下來,這就是燕子樓第一高手的威勢。
甚至有傳言稱,流河之主的武功已經(jīng)凌駕于靈棲四劍之上,說不定有資格問鼎揚州境內十大高手。
“你去好生招待那位小姐,我來把玄冰劍的碎片送去天羽閣。”流河之主說著,取過裝有玄冰劍碎片的包裹,放到了魚簍里。
看著玄冰劍被裝進魚簍,在場的人無不嘆息,可也絕對沒有人敢向魚簍伸出爪子。
漁翁顯然也無所畏懼,提著魚簍排開人群,晃晃悠悠地朝遠處走去,步伐不緊不慢,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人們對視野中。
流河之主究竟去了哪個方向,又是如何消失的,在場這么多人居然沒有一個看清楚。
只是這玄冰劍既然已經(jīng)落到了流河之主手里,那么再打任何主意都沒有意義了。只是有心人聽到“天羽閣”三個字之后,卻動了另一番心思。
“天羽閣,那可是江都十六幫會會閣議事的地方,平日應該沒什么人,干嘛送去那?”
“本月十五會閣將就玄冰劍歸屬進行議事,大概是想先把玄冰劍寄存到那里吧。”
“燕子樓早就說過無意爭霸,留著玄冰劍在手里無疑是個燙手山芋,不如送去天羽閣讓那些野心家們自己解決。”
“你們覺得,送來玄冰劍的小丫頭,是啥人?”
隨后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猜測起了小女孩的來歷,說什么的都有,大抵不離某個大門派的嫡傳弟子。
畢竟玄冰劍的價值人盡皆知,拋開玄冰劍本身的價值不談,它所代表的神秘劍訣令無數(shù)人眼紅,也只有那些頂尖門派的核心人員才不眼饞吧。
牽馬的小女孩自然就是青姬了,拼上性命和一身修為好不容易得來的玄冰劍就這么交出去雖然不甘心,但也是無奈之舉。
就算她覬覦那神奇劍訣,也要等到七湖劍宗召開枯水大會才行。在那之前,殺門的人必定已然動手了……
既然留著也沒用,不如換來一頓珍饈。
此刻此刻坐在燕子樓上賓包房的青姬內心是充滿喜悅與感激的,相比玄冰劍的損失,她更加在意即將品嘗到的胭脂宴。
大概是因為玄冰劍太過特殊的緣故,燕子樓的人甚至沒有反對她把棗紅馬牽了進來。
原本青姬是想把它丟進馬廄的,但這貨死皮賴臉想要跟著,嘴上說著它已經(jīng)辟谷成仙,八成也是垂涎胭脂宴的美味。
距離開宴還有兩個時辰,青姬激動的心情已經(jīng)無法按捺,此刻大廚北風劍雁落其實已經(jīng)在準備食材了,按照慣例,他還會在燕子樓的樓臺之上表演雁落絕技。
不過青姬對于廚藝什么的完全不感興趣,相比美味的誘惑,那些花哨的劍技完全無法勾起她的興趣。
這個時候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在這兒等待美味——為了這頓飯,她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實在也是動不了了。
棗紅馬撅著屁股在房間周圍用前蹄沾著年產(chǎn)五斤的仙鶴寺綠楊春茶在地上寫了半天鬼畫符。
那是一種和青姬爆發(fā)巔峰戰(zhàn)斗力的符文同樣古老的文字,只是棗紅馬的字跡實在是太難看了,要非常仔細辨認才能發(fā)現(xiàn)兩者的相似之處。
攤在桌上的青姬斜眼看著這畜生忙活了好半天,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像欣賞藝術品一般欣賞自己的鬼畫符。
青姬氣呼呼地嘟了下嘴,她知道這畜生在等她發(fā)問,而且青姬確實也很好奇它到底在寫寫什么東西。
不過青姬不問,棗紅馬也不說話。直到青姬用眼角的余光看清那些符文……
一直看戲的青姬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忍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怎么會這種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