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酒樓、賭場與花柳巷,是江湖人士最愛去的四個地方。茶館是休息的地方,特別是天熱時候,走過路過的總愛到茶館里喝兩杯解暑。
酒樓則是消遣的地方,但凡走江湖的草莽俠客,沒有不好這杯中物的。
花柳巷自不必說,賭博也是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最愛的游戲。女人和賭博通常都是在一個地方的,所以每夜不知有多少男人做著一夜富貴的夢,在那溫柔鄉(xiāng)里被洗劫一空。
所有的燈紅酒綠和環(huán)肥燕瘦,到頭來都只是空想家的妄念,天亮之后,從這里走出去的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家大業(yè)大不在乎輸多少的人,更多的是另一種:孑然一身并發(fā)誓下次一定會贏回來的人。
這里也只歡迎這兩種人,而青姬不屬于這兩種人中的任何一種,所以,這里不歡迎她。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家把青姬趕出來的章臺柳巷,對此青姬絲毫不感到意外。在她沒有變成這副尊榮之前,就因為其高超的千術(shù)被全江都城的賭場拒之門外。
本以為現(xiàn)在換了副樣貌可以趁機(jī)再撈上一筆,沒想到第一家才贏了二百兩銀子就被趕出來了。
之后的兩家,純粹是因為未成年人禁止入內(nèi)……
說實話,這么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出入這花街柳巷,不被人抓去當(dāng)瘦馬調(diào)教已經(jīng)是萬幸了。
“你……你到底是來干嘛的?”跟在后頭看得真切的棗紅馬忍不住開口道,“不是要收集情報么?你咋老是往女人堆里鉆?”
“你懂球,女人堆里金銀臺上才能套出最有價值的情報??!”青姬大言不慚道,同時一雙清秀的眼睛正在打量著接下來的獵物。
“孤不知道你們這個時代究竟如何,不過在孤那個時候,要打聽情報的話,茶館和酒樓是最好的去處?!睏椉t馬難得正經(jīng)一會。
青姬都感到意外了,這色瞇瞇的畜生居然沒有說出“娼館”二字,著實令人震驚。
這貨以往看到漂亮小姐都走不動道,如今居然對這燈紅酒綠之地毫不動容,青姬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之中把它給閹掉了。
棗紅馬也注意到了青姬的疑惑,但他并沒有進(jìn)一步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道:“這里讓我感覺有點不自在?!?p> 它甚至都沒有自稱孤。
對于棗紅馬的真實身份青姬一直都很好奇,但這個時候卻沒有探聽八卦的心情,因為她似乎也看到了讓自己不痛快的東西。
但是再一看,卻又不見了,似乎剛才只是她的錯覺。
那一瞬間的異常實在是太過短暫,即便是以青姬超人的感知力也不確定那究竟是真是幻。
不會是……那個人吧……不可能吧……她怎么會來江南……
正在青姬猶豫不決時,另一撥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個醉醺醺的老和尚,在兩個年輕道士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來到了剛把青姬轟出來的賭坊里。
這真是怪異的一群人,佛道不說互不兩立,彼此也是沒什么好感的。若說同輩之間還有能稱得上是朋友的道士和尚,這種差輩的組合就實在是少見了。
“他媽的,又想灌醉老子,老子不上當(dāng)!別他媽的給老子喝酒……什么味兒,好香啊……”那爛泥一樣的老和尚一面說著不要喝酒,一面朝酒壇子拱了過去。
兩邊的兩個小道士拉都拉不住,背著兩把桃木劍的小道士苦哈哈道:“容爺爺,小的求求您咱們別喝了,您快醒醒到地方了……今兒要是談不好,那可就出大事兒了!”
另外一個背著烏金重劍的小道士也哭著一張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是啊,今天要是再崩了……那老大可真要發(fā)脾氣了,到時候可不是挨頓揍就能結(jié)束的。”
“慌什么!我……貧僧……又不是來喝酒的?!崩虾蜕姓f著,拍開一罐酒的泥印,整個人扎了進(jìn)去。
這賭坊的小二顯然是認(rèn)識老和尚,并沒有加以阻止,反倒笑嘻嘻地朝那兩個小道士伸出了手:“董老爺,賈老爺,不好意思啦,前年驚蟄才下的石凍春,掌柜的好容易才從頻陽運過來的,本想今年冬至就著柿餅吃?!?p> 兩個小道士互相看了一眼,只得咬牙解開錢包丁零當(dāng)啷把剩下那點兒碎銀都倒了出來。
小二一邊數(shù)錢還一邊揶揄這倆道士:“嘖嘖,容爺爺就是好眼光,這么多壇酒都看不上,偏偏選上了這最貴的。”
看著這一幕,青姬和棗紅馬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高手。”
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醉和尚絕非易于之輩,因為他并沒有刻意隱藏自己身上的丹鳴之聲,但凡有心人都能感受到那雄渾熾熱的丹田氣海。
顯然這人完全沒有要隱藏身份的意思,但那張臉青姬卻很陌生。
青姬皺眉道:“我來江都也不是一兩回了,卻從未見過這號人物。不過聽那小二說這三人分別姓容、董和賈……難道是魚目幫的悟禪魚鷹容修?”
青姬的記憶力還沒有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江都畢竟是她的重要據(jù)點,關(guān)于這里的卷宗她都還是有認(rèn)真看過,基本的信息和重要任務(wù)她都還是有大致了解過的。
棗紅馬眼珠子一轉(zhuǎn),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之前在江都雖久,但以你那個時候的實力卻也看不上這些地方上的高手,許多人只聽過名字卻從沒照過面,這人現(xiàn)在瞅著厲害,其實也就晦暝二境或者三境的武者,以前的你一只手就捏死了,哪會記他長啥樣?,F(xiàn)在你還是找個茶館好好打探一下吧。”
“哼,這些地方勢力江湖規(guī)矩多得很,老娘那時候哪有功夫挨個招呼。”青姬不屑道。
“現(xiàn)在,只怕是你想打招呼,也進(jìn)不了門咯?!?p> 這是實話,連個賭坊都進(jìn)不去,青姬很郁悶。
這瑯聲閣是江都最大也是唯一的連鎖賭坊,他們家的翡翠糕那可是江都一絕,但那個人很可能在這里……
這么想著,青姬卻沒有說出來:“這瑯聲閣向來是藏龍臥虎之地,在這里打探情報再好不過。而且……今天的瑯聲閣不太平啊?!?p> “因為這容修來了么?”棗紅馬問道。
這時青姬臉色稍微有些奇怪,她很少露出這種表情,有種不安,甚至隱隱有些恐懼。
不過她很快就把這種表情隱藏了起來:“容修去哪很正常,只是這里頭除了魚目幫之外,還有黑衣堂和鐵鉤門的柳點兒(江湖黑話:大人物)……你說是不是要出事兒?”
“咋看出來黑衣堂和鐵鉤門的?”
“自己看!”青姬不耐煩道。
棗紅馬勾著腦袋往里頭一瞅立馬就明白了,在賭坊最里頭殺氣騰騰地坐著兩撥人,一撥全是黑衣服,另一撥則各個拿著鐵鉤子,兇神惡煞地看著醉醺醺的容修。
“要打起來?”
“不好說,這兒還有不少外鄉(xiāng)人……先撤吧?!鼻嗉ё⒁獾竭€有很多看穿著一看就是西北走江湖的人,雖然很想蹚這趟渾水,但若是進(jìn)都進(jìn)不去,那在外面偷窺可就是眾矢之的。
放在以前以青姬的功夫偷窺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就還是算了。
青姬騎著棗紅馬來到了最近的茶館坐下,這會兒茶館也正熱鬧,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青姬栓好了馬,找了個空座就坐下了。
這么個小女娃獨自來茶館可不多見,茶館立馬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很快就聯(lián)想到了昨天拿著破碎的玄冰劍到燕子樓的那個小姑娘。
這小女娃誰都看不透,所以也沒誰敢招惹,只是私下里忍不住嘀咕兩句。
“你說,她會不會是水蕓剎的小妮子?”
“不好說,水蕓剎的人最近都開始集體行動,怎么會就她一個落單?!?p> “難道是七湖劍宗哪一家的大小姐跑出來了?若本就是七湖的人,自然也用不著這玄冰劍就能觀看枯水題刻?!?p> “別瞎猜啦,當(dāng)心禍從口出?!?p> 漸漸地,人們不再談?wù)撉嗉?,轉(zhuǎn)而聊起了最近江都城的江湖八卦。
“最近江都城里來了不少外鄉(xiāng)人,昨天我還在彩衣樓見著蜀山派的人了。”
“瞎說啥!蜀山派都是出家人,怎么會去彩衣樓!”
“這還有假,千真萬確。哎我告訴你們,自打大媽聯(lián)合了彩衣樓和瑯聲閣,這十六幫會就沒有太平過。這回蜀山派去彩衣樓,很可能就是為了調(diào)停紛爭之事?!?p> “別吹牛,蜀山多特么遠(yuǎn)啊,人吃飽撐的來這兒勸架玩兒!我告訴你們啊,你們別亂傳,這是我四舅姥姥的哥哥的小外甥野戰(zhàn)時聽來的……這次江都來這么多外鄉(xiāng)人啊,那都是為了明潭新發(fā)掘出的遺跡?!?p> “時間對不上啊,你可別把俺們當(dāng)傻子!明潭遺跡昨天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可是半個月前就陸陸續(xù)續(xù)來了!”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遺跡,其實早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實在瞞不住了,昨天才公布滴。要不然,新縣尉剛來就發(fā)現(xiàn)了古代遺跡,哪有那么巧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