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別
做錯了事就要承擔(dān)責(zé)任,哪怕是死,哪怕是你做的沒錯,但依舊像是錯了的,都去承擔(dān),都要承擔(dān)——羽熙
“既然賢侄也有此意,那老朽就勉為其難接了這份差事,沒有了這懷璧其罪,想必會為秦陽閣擋了那些是是非非吧!”長生易淡淡的說道。
周圍人群一片聳動,長生易承認(rèn)了,他居然承認(rèn)了,這要是傳出去,可就是實打?qū)嵉膿寠Z別派功法了……
林正南和靈清掌教卻是想的更多,本來長生易的出現(xiàn)就夠意外了,如果心陽經(jīng)被羽熙交給正義門,那他們今晚可算得上是幫兇了。可問題是,就算今晚幫了正義門,日后正義門得了心陽經(jīng),實力大增,加之今晚過后九大門派千年以來的平衡和睦已被打破,日后難免橫生齷齪,到時只怕正義門未必會念著今日之事……
眾人心思各懷鬼胎,場中形式卻是急轉(zhuǎn)直下。
“既如此,那就讓晚輩看看,你這活了上百年的人物,真的比我更適合保管心陽經(jīng)嗎?”羽熙口氣中充滿了不屑。
“無知小兒,休要猖狂,老夫今日就替燕無極教你做人!”說完大喝一聲,一道虛影已然沖向羽熙。
六清仙子一聲驚呼,只見周圍其他門派蠢蠢欲動,當(dāng)下冷冷道“今日之事,誰要參手,便是我六清坊的敵人?!痹捳Z斬釘截鐵,不容絲毫質(zhì)疑,她剛一說完,人群中那波十幾人的女弟子全都站在她身邊,像一道人墻般將兩方隔開,大有誰出手就攻擊誰的架勢。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目瞪口呆。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只聽林正南緩緩道“我門下第一高手毀在此處,仙子卻阻擋我們討要說法,不知仙子是何用意?”
“沒什么用意,我~樂~意”這話一出,眾人登時動容,這比剛才羽熙還要張狂百倍的話語,真的是這位容貌端莊,性格溫婉的仙子口中說出來的嗎?
“你……”林正南為之氣結(jié),卻是無話可說,但動手卻是做不到,只能恨恨看了六清仙子一眼,便將目光移向場中了!
不過遠(yuǎn)處的蓑、獨、釣、雪四大正義門長老,卻是加入了戰(zhàn)團(tuán),一方面老大歐陽笠長老被廢了,這口惡氣不出,以后他們正義五老的名頭也別混了,另一方面,門主長生易都動手了,做下屬的難道看著嗎?
不過五打一的事情是不會出現(xiàn)的,他們四人一加入戰(zhàn)團(tuán),便被已剩獨臂的離殤接了下來,雖是獨臂,卻依舊憑著深厚修為和堅定心志堅持了下來,看來這正義四老除了歐陽笠之外,其他人修為倒也不高,將心陽經(jīng)這等剛猛功法發(fā)揮的熾熱剛烈,竟一時不落下風(fēng)。
以二對五,還是以受傷之軀挑戰(zhàn)全神州三大高人之一,這等修為魄力讓不遠(yuǎn)處的眾人無不膽寒,幸好沒有沖上去,看來此前傷在他們手中的眾人一點兒也不冤枉。
六清仙子一雙美目從離殤身上收起,心里的擔(dān)憂更盛,如果離殤敗倒,那羽熙便是以一對五的局面了,自己到底要不要下去幫他,就算和他死在一起又有什么可畏,只是祖宗基業(yè),恩師托付,這般隨意丟棄,倒也是心中不忍,一時糾結(jié)無兩。
長生易與羽熙激斗不下數(shù)百回合,心中吃驚程度當(dāng)真無以言語,這個整整比自己小了一多半年歲的后生,功力竟深厚如斯,自己百多年道行竟絲毫不占便宜,最主要的是對方還是受傷之軀,看來應(yīng)該是降龍杖的功勞了,歐陽笠是沒有這個本事的,看來還是低估了秦陽閣的實力了,大家都以為他們逐漸淡出江湖是自身實力不濟(jì),所以才找機(jī)會對他下手,誰曾想……
“啊”一聲慘叫,戰(zhàn)團(tuán)中摔出一人,胸口青煙繚繞,雙目崩出,看來是不活了,是正義五老中的雪長老,眾人心下吃驚的無以復(fù)加,這要是當(dāng)年的秦陽五虎都在,天下還有人擋得住嗎?
“啊……”
“啊……”
兩聲慘叫同時傳來,卻是不知離殤使了什么詭異身法,竟讓獨長老和釣長老二人的全力一擊攻入了彼此身體,在這等法器功力下看來是活不成了。
“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蓑長老全身蓑衣崩裂,雙眼血絲纏繞,直直沖離殤沖去,手中一把魚叉狀法器直攻離殤胸口,反觀離殤,像是油盡燈枯般再也無法躲開,在蓑長老將魚叉插入身體的前一刻,離殤堪堪移動三分身子,魚叉便一聲插入離殤右胸了,這時離殤僅有的右手突然紅光大盛,一掌便貫穿了去勢不止,已到自己跟前,手握魚叉的蓑長老……
片刻后,兩人同時倒地,這場四對一的決戰(zhàn)竟以這般慘烈的景象結(jié)束!
“四叔,四叔,你怎么了,你別嚇我!”羽秦沖了過來,抱起了那個風(fēng)雨飄搖的身子,頃刻間一個七歲少年的白衣便被鮮血染紅了!
“四叔……嗚嗚嗚”
“不要,不……不要哭,四叔沒事,你爹爹也會沒事的,咳咳”鮮血順著嘴角流下,“秦兒……你……長大了,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四叔老了,想去……想去看看你五叔了”說完閉上了眼,昏死過去了。
“四叔,秦兒不哭,不哭,嗚嗚嗚!”少年的頭伏在離殤身上,低聲抽泣。
那場斗法卻是激烈很多,來來回回數(shù)百回合,羽熙的全身都被利刃畫出數(shù)道傷口,鮮血不止,不知是長生易的仙家法寶,還是內(nèi)力外放的劍氣所傷,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長生易似乎傷的更重,嘴角血流不止,左肩被一掌貫穿,露出森森白骨,只怕還被掌力傷到了內(nèi)腹……
六清仙子長出了一口氣,這才發(fā)覺渾身已然濕透,夜風(fēng)吹來,陣陣冰冷。
羽熙緩步走到離殤身邊,從懷中取出一個瓶子,拿出幾粒丹藥放入離殤口中,以天陽手法封住離殤血脈,將魚叉從離殤胸口拔出。
做完這一切,羽熙撫摸著羽秦的頭發(fā),溫柔的說道“秦兒,你該長大了,爹不能陪你走了,希望你能守住本心,該爭取的就去爭取,該放棄的就果斷舍棄……”
大約交代了好久,羽熙才站起來,走到眾人面前,看了看被門下弟子攙扶的長生易,語氣已然冰冷,淡淡的道“諸位,此間事已了,不知諸位可有異議?”眾人一片沉默。
羽熙又看著長生易道“長生老前輩,看來你也不見得比我更適合保管這等功法”
長生易剛要反駁,哪知一開口氣血翻涌,吐血不止。
“既如此,這等功法羽某自行處理,各位是沒意見了?”眾人不明所以,正待詢問,只聽羽熙繼續(xù)道“今日羽某傷及根本,已無力保管此等功法,所以,就把它還給祖師吧!”
眾人聽的云里霧里,卻只見后山突然起火,火勢迅速蔓延,竟是從第五層遮云殿往下燒,片刻間原本宏偉的遮云殿轟然倒塌,化作灰飛,原來羽熙說的還給祖師是將這等功法毀去,眾人面面相覷,驚的說不出話來。
最過激動的便是長生易了,今日為了此間事他正義門可算是下了血本,不但正義五老一廢四死,自己也是傷及根本,原本九大門派中最強(qiáng)的正義門瞬間成了最弱的,眼看著竹籃打水一場空,當(dāng)下翻涌的氣血再也壓制不住“你……”沒說完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只能恨恨的盯著羽熙。
羽熙對無數(shù)仇恨的目光視而不見,淡淡的道“如今秦陽閣已毀,弟子傷亡殆盡,再也不配位列九大門派之一了!”
說完低下頭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緒,“今日既然長生前輩,靈清掌教,林堂主,六清仙子和諸位道友都在,羽某想讓大家做個見證。”
說完竟是不顧眾人,回頭面向剩余的十幾個秦陽閣弟子和已經(jīng)悠然轉(zhuǎn)醒的離殤,大聲道“諸弟子聽令”
自離殤下,全都跪倒在地,羽秦扶著離殤跪在最前面。
“聽閣主教令”眾人齊聲道。
“秦陽閣第二十一代閣主羽熙,無力保護(hù)秦陽閣功法秘術(shù),無力保護(hù)閣內(nèi)長老弟子,無力守護(hù)祖宗基業(yè),現(xiàn)傳最后三道閣主令如下”
“一,即日起秦陽閣就此解散……”
哄……
人群一片沸騰,所有人都被震驚的無以復(fù)加,如果說遮云殿的焚毀是一錘重?fù)簦怯鹞踹@句話無異于晴天霹靂,眾人無不盯著這個看似已經(jīng)瘋了的人,就連長生易都被震驚的站了起來,脫離了弟子的攙扶。
“自我之下,即日起不得再使用秦陽閣名諱,神州大地上也不再有秦陽閣門派。”
“二,眾弟子明日起下山,無故不得再上秦陽關(guān),自身修行不必廢去,功法即已外傳,那就留給你們保生吧,但是,絕不可用之行有違天道,有違正道,有違人道之事,四長老離殤在秦陽關(guān)后山閉關(guān),守護(hù)祖宗靈位,此生不得出山,閣內(nèi)積蓄分發(fā)諸人,不留發(fā)金”
“三,眾弟子不得找人尋仇,也不接受他人尋仇,即日起你們和秦陽閣沒有任何關(guān)系,所有仇怨,今日了斷”
“謹(jǐn)遵……閣主教令”離殤痛哭流涕,眾弟子隨即跟上,拜服在地“謹(jǐn)遵閣主教令!”
羽熙最后看了看已經(jīng)化為灰燼的遮云殿,看了看面前僅剩的諸多弟子,看了看已然殘廢的離殤,最后目光看著羽秦!
六清仙子再也壓抑不住,整個人淚流滿面,她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口中喃喃自語“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
“秦兒”羽熙淡淡的道
“爹,孩兒在”羽秦跪在羽熙腳下
羽熙蹲下來,撫摸著羽秦的頭發(fā),那滿手的鮮血瞬間染濕了羽秦的頭發(fā),卻讓少年原本烏黑的頭發(fā)變得更加明亮。
“你明白嗎?”
“孩兒不明白”那少年突然抬起了頭,帶著那般倔強(qiáng)
“秦兒,做錯了事就要承擔(dān)責(zé)任,哪怕是死,哪怕是你做的沒錯,但依舊像是錯了的,都去承擔(dān),都要承擔(dān),因為,總有人要承擔(dān)”
“很多事你將來都會明白,不要去記恨誰,也不要向誰尋仇,既是劫數(shù),也是命數(shù),你……記住了嗎?”
“孩兒記住了”
“爹平生不用劍,這把劍是你五叔的,爹一直帶在身上,等有一天,你會明白這把劍對你來說的意義,它或許有名字,或許沒有,等你擁有了它,怎么稱呼它,便隨你了!”
“爹,孩兒記住了”
“不要悲傷,好好活著!”羽熙說完不再看羽秦一眼,徑直走到眾人面前,緩緩道“從即日起,不再有秦陽閣,不再有心陽經(jīng),不再有九大門派,只有八大門派了!”
“功法外泄之事,我作為閣主,難逃其究,但秦陽閣已毀,門派已散,所有罪孽,由我羽某一人承擔(dān),今日傷亡之人大都出自我手,老四雖有傷人,卻也被你們所廢,算是相抵了,不知羽某舍刮一人,可算是給諸位說法了嗎?”
說完竟不再看眾人一眼,徑直走向前后山斷裂處,只見山下紫川環(huán)繞,映射點點星光……
“諸位,此間事已了,羽某以死謝罪,清盈,那孩子便拜托了!”
剛待說完,只見羽熙渾身是血的身子,已然臨空躍下,不知所蹤!
“爹……”
“二哥”
“閣主……”
“不…………”六清仙子撲到懸崖邊,卻依舊晚了一步
“為什么……為什么……我求過你了,我不要祖宗基業(yè)了,你能舍,我為什么不能舍,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淚水如絲線般滑落,口中喃喃自語,卻是無人聽清了。
“清盈,清盈,這個名字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這般叫我了,只有你了,現(xiàn)在連你也不會再叫了,不會再有人叫了……”
遠(yuǎn)處的眾人已被這一連串得變故驚的說不出話來,誰也不曾料到會是這般結(jié)局,長生易長嘆一聲“天意吧!”
六清仙子走回眾人處,深沉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貨過,仿佛要把那個人都記在心里一般,看的諸人心中一片發(fā)毛。
片刻后大聲道“六清坊弟子聽令”
“謹(jǐn)聽掌門令”一眾女弟子拜伏在地。
“一,自即日起,我六清坊永不再承辦十年一度的門派交流盛會”
哄……
眾人仿佛被雷擊中一般,都不可置信般看著這個貌似也瘋了的女子,那般凄婉而惹人憐愛。
“二,今日在場諸人均為六清坊仇敵,日后不論何時,一旦在仙州地界發(fā)現(xiàn)蹤跡,全力取其性命,絕不姑息”
哄……
瘋了,這女人瘋了!這是眾人心頭共同的想法,這六清坊是要與剩下八大門派中的四大門派結(jié)仇……
“三,今日起,羽秦為本掌門嫡傳關(guān)門弟子,也是一千五百年來六清坊首位男弟子”
哄…………
…………
這是怎么了,沒有人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接下來的神州大地,必將平靜不再,便是腥風(fēng)血雨也未可知。
“你真的以為你舍刮一身,便可安天下?我不會讓你如意的,你舍的刮,我也就舍得……”六清仙子最后看了一眼那道巨大的鴻溝,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