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傷在冷雪過府探望之后又將養(yǎng)了十日有余,終于能夠脫離床榻、從容行走了。
這期間,冷雪又來過兩次,情形與之前無甚不同,并未與三月相見,只與柳嘉修相談甚歡,柳郁文也只是每次與冷雪寒暄幾句便托辭離開,不愿妨礙他們年輕一輩的交游。似乎帶著一堆珍稀藥材來探望三月這個傷號只是個借口罷了,與柳嘉修一見如故、引為知交才是冷雪的真實心意。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三月傷愈之后,用心備了些禮物,與柳嘉修一道去了冷雪的居處拜訪。
冷雪雖是剛來青州不久,但早在城東有一座自己的宅邸。這宅邸是幾年前冷雪秘密購置下來的,掛在一個心腹下屬江離名下,這幾年也一直是江離在青州這邊打理著。
宅子并不是很大,在外人看來可以說是十分低調(diào),又位置略偏辟了些,隱在深巷中,并不引人注目,但內(nèi)里卻又別有一番小天地——四時花木、繞池青石,都設(shè)計得別具一格、雅趣非常,饒是見多識廣的柳嘉修也十分真誠地夸贊了一番,更遑論自小便拘在這青州城里、只能在些游人雜記和柳嘉修的講述中窺得幾分他鄉(xiāng)盛景的三月了。
柳嘉修與冷雪在一處小涼亭中品茶清談,三月卻是得了允準,隨著江離四處游逛著冷雪這座占地不大卻是頗有些內(nèi)容的宅邸。
三月只覺得這宅邸倒是與冷雪十分相配,都有些“表里不一”的意味,卻是不知道這宅邸的設(shè)計,均是冷雪當初買下這座宅子后親自規(guī)劃設(shè)計的,便是長安城中的穆王府也沒有這個榮幸得以讓它的主人——大煊朝戰(zhàn)功赫赫的穆王殿下指點過一磚一瓦。
鳴鳩拂羽,戴勝降桑,寒食過后,正是春意漸濃的時節(jié),冷雪園中的一塊牡丹花圃,恰是映葉多情、含苞待放的模樣。
“這牡丹,可是姚黃?”三月頗有些驚喜,又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江離卻是一時語塞:“呃……這些花木都是公子親自設(shè)計然后吩咐下去由專門的花匠負責(zé)去采買的,江離只是負責(zé)照看而已,并不通曉這其中的門道。”
“哦,竟是你家公子親自設(shè)計的?!”三月又是一番驚奇。
江離呵呵笑了幾聲,算是肯定了三月的驚奇,心里卻暗暗補充道:是呀,當初殿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們也是訝異了好久呢。
逛了一圈,三月頗有些意猶未盡,卻也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宅邸中真如游山玩水一般流連忘返,只得端著禮儀去了冷雪與柳嘉修那邊。
入亭中,胡亂啜了幾口茶,三月便迫不及待地問冷雪:“冷公子,方才我看到貴府上的一片牡丹,可是洛陽的姚黃?”
冷雪一怔,似乎是沒想到三月竟會有此一問,只是這一怔愣不過瞬間,他又平素冷淡慣了,并未讓柳府兄妹發(fā)覺:“不錯,確是姚黃牡丹,還雜著幾株玉樓春,新近含苞,柳小姐倒是十分有識花的慧眼?!?p> 三月笑了笑,正要謙虛幾句,一旁的柳嘉修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冷公子,我這小妹哪有什么慧眼啊,她呀,從小便十分貪玩兒,對什么東西都好奇,便什么東西也知道一點兒,不過都是半瓶子水罷了?!?p> 三月嗔怒地瞪了柳嘉修一眼:“大哥,你就知道小看我!”隨手拿起桌上的茶盞,想如往常在柳府中一般嚇唬一下柳嘉修,卻又恍然清醒這是在人家冷公子的居處,自己只顧與大哥打鬧,差點在外人面前失了禮數(shù)!
三月的心思十分迅疾地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端茶的動作未停,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將茶送至自己的嘴邊,仿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飲茶。但冷雪哪是常人,一身高超武藝,再細微的招式都能夠洞若觀火,三月的小動作于他而言便是再生硬不過的明顯了。
察覺如此,冷雪自然沒有點破,亦低頭飲了一口茶水,卻是掩蓋了他轉(zhuǎn)瞬而逝的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到的嘴角的一抹笑意。
三月低頭飲茶,卻是正苦思著要尋個怎樣的緣由方能一睹那珍奇牡丹的國色天香,孰料冷雪先開了口:“柳小姐既新奇這牡丹,不若等幾天枝繁花盛之時,再與柳兄過府賞花,其時冷某陳酒設(shè)宴,也算是美事一樁?!?p> 三月聽罷,雖未直接拍手叫好,一雙望向柳嘉修的眸子里卻是滿溢著欣喜與渴求。柳嘉修瞪了三月一眼,神色三分無奈七分寵溺,應(yīng)下了冷雪的此番邀約。又閑談了一刻有余,柳府兄妹便起身告辭了。
回府路上,三月對冷雪的宅邸大加贊賞,由物及人,對冷雪的印象也好上了幾分。柳嘉修聽著三月的“滔滔不絕”,偶爾回應(yīng)幾句,卻都是打趣自家小妹“見識淺薄”之類的玩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