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將近，北濟(jì)城的一座茶樓里，繪聲繪色講了近兩個時辰故事的說書人大概也是到了飯點(diǎn)兒，醒木一拍：“要知這穆王殿下的大婚到底是何等的盛況，二人大婚之后又是如何的伉儷情深，咱且聽下回分解！”將案上半涼的茶水飲盡，朝茶樓中的眾人拱拱手便退了下去。
茶樓中賓客不少，三三兩兩的散坐在各處，對說書人戛然而止、下回分解的行為一陣抱怨之后，回味回味聽到的故事，免不得還要評論上幾句。
“這穆王殿下也算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典型了吧，北境凱旋之后，咱們的皇帝陛下明顯是偏心于他，將來入主東宮也不是沒有可能，對穆王妃這般情深義重，昭王殿下可是要樂開了花！”
“昭王原本也不輸穆王吧，穆王雖是用兵如神、戰(zhàn)功赫赫，但論起治政理事，還是常年在朝中的昭王更勝一籌啊——現(xiàn)如今昭王攝政一年有余，咱們大煊朝可是明顯比從前繁盛了許多?。 ?p> “昭王殿下仁德寬厚，加封太子不過是時日問題罷了。我倒是更想知道能讓穆王殿下一見鐘情、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的穆王妃該是何等的仙人之姿、傾國傾城，據(jù)說連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右相家的千金晏大小姐見了都自嘆弗如呢！”
“說起這個來，我聽說城北的清平居又來了位新花魁，彈得一手好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二樓用竹簾虛掩著的一個小隔間里，聽客適才十分向往的“仙人之姿”、“傾國傾城”的穆王妃正一身利落的男兒裝，亦對方才的故事頗有些意猶未盡，手邊的堅果殼已經(jīng)攢了不小的一堆，小桌上空空的茶壺也大部分歸功于她。
“北濟(jì)離長安遠(yuǎn)了些，果然故事又新奇了不少，但他既然說你因病居留青州，自然是要安心靜養(yǎng)的，又怎么可能對‘瑰姿艷逸，儀靜體閑’的我一見鐘情呢？”
“不是說是岳父大人前去探望，把你順便帶上了嗎？”坐在三月對面的、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典型——冷雪笑意盈盈地回答道。他手邊也是一小堆堅果殼，但比邊剝邊吃的三月多了一個已經(jīng)盛得滿滿的小碟，俱是已經(jīng)剝好的堅果仁。
“爹爹才不會這樣呢！既是探病，他肯定怕你把病氣傳染給我，不會帶我去的——不過，我覺得這里也是可以圓上的……”三月看著冷雪，笑得一臉促狹。
“噢？”冷雪一邊應(yīng)了一聲表示自己正“洗耳恭聽”，一邊繼續(xù)剝還剩下的最后幾個堅果，顯然是對三月這般習(xí)以為常了。
一路下來，二人每每聽完一個版本的穆王與穆王妃的傳奇故事，三月總是要點(diǎn)評上一二，明明是對此最為清楚的故事主角，卻是喜歡在旁人天馬行空的話本故事中再添點(diǎn)兒天馬行空。
三月按下冷雪正要拿堅果的手，強(qiáng)迫冷雪看著自己，藏不住笑意的聲音卻是壓低了幾分：“雖然穆王妃的爹爹不愿她去，但穆王妃早就聽聞咱們大煊朝的穆王殿下驍勇善戰(zhàn)、用兵如神又豐神俊朗、神采英拔，對其仰慕已久，所以她苦苦哀求讓爹爹帶了她去，這才成全了這一段天賜良緣！”
冷雪看著三月晶亮的眸子，笑意更深了些，十分配合地作恍然大悟狀：“哦~那這穆王妃可真是個妙人兒??！”
三月被冷雪這般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得意之后又禁不住羞赧起來，一句“那當(dāng)然啦”說得已然有些輕飄飄的心虛，下意識想抽回的雙手卻被冷雪反手攥得緊。
直到三月“惱羞成怒”，自以為“惡狠狠”地瞪了冷雪一眼之后，雙手才得以收了回來，又馬后炮一般撇嘴“哼”了一聲，冷雪卻是不甚在意，笑著剝完最后幾個堅果。
“我們?nèi)ツ睦锍燥堁?，我有點(diǎn)兒餓了。”三月雙手托腮看著冷雪剝堅果，一雙手骨節(jié)分明、剛勁有力，小心翼翼地剝堅果也是十分賞心悅目的。
“你不是想嘗一嘗北濟(jì)的特色菜嗎，聽說這里的鹿鳴樓味道不錯，今晨已經(jīng)讓留夷去訂了位子，我們直接過去就行?！崩溲┓髁朔魇稚系乃樾?，將剝好的滿滿一碟堅果仁向三月面前推了推，“吃完我們就走吧?！?p> 三月習(xí)以為常，也不忸怩作態(tài)，眨眨眼說了句“多謝夫君”，又往冷雪面前推了推，便一小把一小把吃了起來——不用剝殼，確實吃得過癮。冷雪也沒閑著，被三月一句“夫君”叫得身心舒暢，也不緊不慢地同三月一起吃堅果。
雖然攢成一定數(shù)量再吃確實省了不少麻煩，三月卻也沒有十分熱衷這種吃法，但冷雪大抵是為了換三月那一句俏皮的“多謝夫君”，對此可謂是“累教不改”。三月雖然也算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當(dāng)然她自己愿意沾的不算），卻是不愿意這般空口吃白食，便想出了這樣一同吃的可謂兩全其美的法子。
樓下的聽客話題繞來繞去，有幾人又繞到了穆王與穆王妃的身上，正討論二人大婚后不久便低調(diào)離京的緣由，有猜煊帝不悅的，有猜昭王猜忌的，亦有人認(rèn)為二人鶼鰈情深、相偕歸隱山林去了，正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
正下了樓要離開的冷雪與三月從他們一旁不動聲色地經(jīng)過，聽到這一句“只羨鴛鴦不羨仙”時，卻是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會心一笑后繼續(xù)向前走去——紛紜眾口，而深情你我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