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的時候,肖姨還是閉目不動,而換了套新衣服的莊叔叔早已回來了,正探手摸肖姨的額頭,見到她進來了,忙將手縮了回去,一臉憂心地看向云生。
云生沖他點了點頭,他這才稍稍放松下來,往后退,遠遠地站在窗邊瞧著。
“莊叔,你和云生先回去吧?!卑啄?。
莊叔叔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著云生。
云生走過來,看白默,那眼神里的意思是,剛剛我怎么和你說的?
白默便耐心地解釋給他們聽:“莊叔,您的腿不方便,今天也累了,就先回去洗個澡,休息休息!今天晚上我在這里陪著就可以了,如果不麻煩的話,明天一早您過來,順便帶些早餐給我們吧?!?p> 在肖寧寧那里從未聽過的話,讓這個年過半百的男子漢忍不住紅了眼圈兒,他竟不知該如何才能完美地應(yīng)對,只喃喃地說:“不累,不麻煩,好啊?!?p> 相較于莊叔叔的忐忑欣喜,云生反倒是一臉嚴肅,他一直盯著白默,客客氣氣地將自己的父親送到電梯口。
“你也陪莊叔一起回去吧?!卑啄咚想娞?,他卻沒動,笑道,“我有個朋友在樓上住院,去看看再回,爸你先走?!?p> 莊叔皺了皺眉頭,原想說話的,又看看白默,最終還是進了電梯,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送走了云生,白默回到病房。
噪雜的環(huán)境中,肖姨安然而臥,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女兒,所以打定了主意裝睡。
白默在她身邊坐下了,深深一笑,輕輕地牽起她的手,柔聲喚了一聲:“媽?!?p> 肖姨眉毛動了一下,似乎有所觸動。
“媽。”她再了叫一聲,這次,順口多了。
肖姨的手很柔軟,卻很冰涼,她下意識握了上去,輕輕地摩挲。
肖姨的眉頭又動了動,忽而間就滾落兩滴淚,睜開婆娑的淚眼,拉住被角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一定是莫大的委屈和痛苦,是難以啟齒的過往,壓抑過后的肖姨大概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在最該生氣的女兒這里,得到了最好的安慰。
肖姨哭了很久,白默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輕聲安慰。
終于,肖姨抬起紅腫的雙眼看過來,艱澀地抿了抿嘴,終究還是閉上了。
“沒關(guān)系。”白默猜到她想說什么,便笑道,“你什么都不用說?!?p> 肖姨愕然,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
白默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捋了捋頭發(fā)。
“你不生氣嗎?”肖姨終于開了口。
“我生氣!”她點頭。
肖姨黯然地低下頭,十指死死地纏在一起,不敢抬再看她的眼睛。
“我生氣的不是你不愿對我說你的秘密,”白默十分認真地看著她,“而是你打算拋下我一個人,獨自離開這個世界?!?p> 肖姨猛地抬起頭來,眼淚就像兩條小溪,奔涌而出。
“媽媽,”白默看著她,眼神渙散,幽幽地說,“你并不知道,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有多可憐,一個無法保護媽媽的孩子有多懊悔?!?p> 肖姨聽了白默的話,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這個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來假裝堅強的女人,終于卸去了沉重的鎧甲,心無芥蒂地掩面大哭。
白默將她摟在懷中,一言不發(fā),一直等到肖姨哭得睡著了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
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起身,猛地瞥見云生雙手插在褲兜里,斜倚著門框,深深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