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邊一直都是寧靜的,那汪帶來無限生機的潭水仿佛一塊黑色的幕布鋪在地面上,無時不刻在散發(fā)著致命誘惑力。常冠壯著膽子來過幾次之后已經可以做到一定程度忽視掠食者的存在,只專心采集食物,多數水生植物真正保證無毒能吃的部分是根莖中最嫩的中心,獲得食物需要不少時間,要是不抓緊一點,等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搞定。
常冠有心想找類似蘆葦或者竹子一類的植物,他清楚記得這類主干中空,紋理筆直的植物有多么大的用處,出色的韌姓是極好的原材料,可以編織成更大更好的原始容器,可以制作簡單的武器,一些用具只能用韌姓材料制作,常冠眼下很需要它們,但遺憾的是把周圍轉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類似的植物,倒是有幾種喜水植物根莖是中空的,卻長得歪歪曲曲,不堪一用。
目前來說,常冠只能在水潭附近采集到食物。
但是,溫飽解決了,卻做不到富余。只有兩個穩(wěn)定的食物采集點是不夠的。水潭這里只能采集到植物,保證不餓肚子而已,制作的籃子最多裝下兩天食物,而出門到這里打個來回,兩天時間剩余的不多,帶回去的食物在往返路上就被消耗一半。
如果是之前,常冠認為能保證溫飽已經滿足,現在他不可能繼續(xù)滿足現狀,爭取改變,爭取更好,向來是進步努力的動力,常冠自覺做不到以后的曰子里一直吃大頭蟻和這些植物根莖過活,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成員,一張嘴巴就是一個負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深淵里的一年不是一直保持適宜溫度,在某個時候,這里會溫度驟降,動物的活躍度降低到極限,那時候,不能休眠的小惡魔如果沒有足夠食物儲存,活活餓死一點不稀奇。
要早做打算了。
這么盤算著,常冠完成了收集工作,看看轉滿一籃子的食物和頭頂的黑暗,他感覺得到,平常忙碌的一天過去了。
因為常來水潭采集食物,在附近大樹上找到一個樹洞,之前樹洞里住了一只盤蜥,那種腳蹼像盤子,喜歡吃蟲子,速度奇快擅長偽裝,并且?guī)в卸舅氐男游镆膊皇浅9诘膶κ郑9跊]敢對它下手,只是恐嚇一番嚇走它搶了樹洞來住,幾次改造擴充之后的臨時住所已經可以讓常冠安心臨時住一晚。
夜里,天氣不好,這里所說的不好,不是指起風或者下雨,而是幽月沒有出現,不是每一個夜晚都能看到幽月的,而沒有絲毫光線來源的水潭邊,靜悄悄的。
常冠把籃子掛在頭頂的枝頭上,保證一睜眼能夠看到,在外面的夜里,他睡不安穩(wěn),偶爾離開睡眠狀態(tài)感知周圍環(huán)境以確認是否安全。在夜里,黑暗視覺也不是萬能的,眼睛的作用沒有耳朵和感知的作用大,多半時候,他都是依靠聽覺來確定有沒有生物靠近。
一團高大的影子完美融進黑暗中,高高拱起的脊背像是小山丘一般,它是從遠處黑暗中來的,偶爾間在合適的角度才會顯現出大致身軀輪廓,一路在地上嗅著什么,追蹤到水潭邊,甚至追蹤到常冠休息的樹下,然后它停住了。
一雙危險的眼睛在向上移動,尋找著一切可疑的痕跡。
大型生物靠近五米以內的時候,常冠醒了,清楚感知到樹下大家伙,那腥臭的氣味夾雜著惡心的味道,是明顯的信號,只有掠食者才會有類似獨特的臭味,它們常吃肉,從來不刷牙,嘴巴里臭味可以熏得人反胃。
常冠不敢確定樹下的家伙會不會爬樹,這直接干系到常冠的應對辦法,如果對方不會爬樹,在自己沒有暴露的情況下選擇靜止不動才更加合適,它多半折騰一陣失去耐心也就離開了,但要是它會爬樹,那么自己繼續(xù)待在樹洞里無疑成了等死,要及早爬到更高處才正確。
哼哧哼哧的喘息聲中,大家伙也不知道發(fā)現了什么,忽然激動起來,繞著樹來回打轉,最后干脆直立起來,這么一來,它的鼻子起碼能夠到近兩米高的地方,實在是一個龐大的家伙,常冠藏身的樹洞距離地面不超過三米,直接被對方聞到了氣味。
抓撓樹干的聲音響起,常冠緊張起來,可以想象對方正齜牙咧嘴想盡辦法攻擊自己的兇惡模樣。
再耐心等待片刻,樹下的大家伙失去了耐心,重重出了一口氣之后放棄了徒勞舉動,在黑暗中揚起碩大的前肢狠狠拍在樹干上,不算多粗的樹木劇烈搖晃起來,枝葉紛紛掉落。
常冠自知藏不住了,迅速離開樹洞,提著籃子四肢并用爬上更高一層樹枝,朝下看去。
黑暗影響了視線,常冠只能看到對方大致的模樣,印象最深的,當然是那小山丘一般高高拱起的脊背,也不知道披的是皮毛還是甲刺,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出來,倒是移動時,下肢的尖爪閃動著冷冷的光芒。
常冠的出現引起了正來回徘徊的大家伙注意,它直接直起上半身,再一次趴在樹干上,充滿危險和殺意的眼睛和常冠對個正著。
被掠食者這么冷冷看著絕對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常冠只覺得全身炸毛一般微微顫抖起來,肌肉下意識的緊繃,從掠食者的眼睛里,看到了殺意,對方是完全把自己當做了獵物,它餓了,想用常冠一身不多的肉填飽它的肚皮。
簡單而直接的想法。
對常冠來說則是絕大的危機,被堵在樹上,一遍遍在內心告訴自己,這掠食者體型太大,是肯定爬不上樹來的,只要在樹上,是絕對安全的。
依靠類似催眠的做法,常冠放松了手臂的肌肉,把籃子掛在了另一根樹枝上,深呼吸之后,重新低頭看向身下的掠食者。至少要辨別這是什么生物。
突出的嘴巴,發(fā)現常冠低頭看來,習慣姓的露出滿嘴獠牙,耳小且圓,詭異的是,它有兩雙眼睛,多出來的一雙眼睛很小,長在正常雙眼的中間,此時也死死盯住了常冠,因為體型太過龐大,連接腦袋的是粗短的脖子,偶爾看到它張開嘴巴,血盆大口里盡是尖利牙齒。
看到這種生物的時候,常冠第一時間想到了熊,卻比熊更強大貪婪。而它則老早有了自己的名字——游蕩者。
站在食物鏈中上層的游蕩者是致命的威脅,小惡魔的記憶里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它有相當敏銳的嗅覺,常冠自信在趕路的時候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痕跡,只是在水潭邊停留的時間長一點,這熊一樣的怪物可以徑直找到樹下來,超強的追蹤能力是保障獵殺成功率的基本條件,它在黑暗里悄悄摸過來,偷襲睡夢里的獵物。
常冠足夠謹慎躲在樹洞里休息,不然游蕩者指不定已經得手。
看到獵物在樹上不下來,游蕩者狠狠拍打了樹干,樹干經不住幾下拍打木質組織炸裂開來,常冠看得緊張不已,他現在手無寸鐵,對上游蕩者沒有勝算,只能朝更高的地方爬去,周圍都是樹,只是樹木之間是些纖細枝條交錯,常冠不是深淵灰猴,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愿意冒險從一棵樹轉移到另一棵樹,正處于高度緊張中,力道控制不好松了手摔下地去,那才成了游蕩者的口食。
游蕩者耐心漸漸消失,不時發(fā)出低低的嚎叫。死命抓撓了樹干。
常冠已然不敢低頭,下方正是一張可怕的大嘴,多看幾眼,心神大亂,到底還沒有適應動輒遇到致命掠食者的環(huán)境,只能抓住一根粗大樹干,一動不動。
潭水蕩起波紋,隱隱水聲響起。
專心對付樹干的游蕩者停下動作,翕動多肉的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它的嗅覺比常冠要靈敏得多,馬上發(fā)現了對手,渾身緊繃嚎叫幾聲,沒等到藏在暗處的對手出現,主動朝潭水邊緩緩移動。
游蕩者站到了水潭邊上,看到了在水里游來游去的食物,它吸溜了口水,對比賴在樹上的小惡魔,還是水里的唾手可得的食物來得輕松,它的胃口比尖牙還要好一些,是活的動物就能果腹。最重要的,它同樣是站在水潭邊,比尖牙的優(yōu)勢要大得多,根本不怕所謂的偷襲,比起危機還是吃飽肚子更加重要。剛要下水,嘩啦一聲,一道黑影從黑暗中沖出,比游蕩者大上一圈的嘴巴狠狠咬來。
但這一次,它偷襲的不是尖牙那種小型動物,游蕩者身形龐大,力量和速度更不是尖牙可以相比的,何況游蕩者一直都處于警戒狀態(tài)時刻提防著偷襲,水聲響起,揚起巨大的巴掌朝黑影狠狠拍去。
兩者一觸即退,游蕩者嗷嗷直叫,身子一側鮮血淋漓,被硬生生咬掉一塊肉去,偷襲的家伙也不好受,腦袋一側鱗片碎裂不少,隱隱可見底下的白色組織,血流不止。
一次交手足夠證明很多事情,游蕩者首先明白這是一個強勁對手,它是來找食物的,并不樂意拼命廝殺,吃虧之后,本來還想報復,那老是喜歡躲躲藏藏的家伙已然重新縮回黑暗中,游蕩者只能從水里撈出幾尾搶食鮮血的生物扔進嘴巴里,一邊大口咀嚼吞下,一邊不忘看了看常冠的藏身點。
常冠當然沒有動作,短時間內也不會下來。
重重喘息幾口,游蕩者迅速離開水潭,它選擇放棄,直接轉身離開,消失在黑暗中。
嘩啦啦,水潭里的血液被幾尾魚鰭樣的東西攪動,落在常冠的眼里看得分明,那不是魚,而是一種長了魚鰭和尾巴的怪東西,一樣的嗜血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