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冠的左手指指一側的黑暗,盡可能的清楚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在右邊幾百米的地方就是斷崖,我特意去看過,是在草原的另一邊,斷崖很高,下面是生長了植物的土地,如果推斷得沒錯的話,斷崖上的石塊應該會像其他地段一樣掉落下去,不管是什么動物,除非它長了翅膀能飛,不然失足摔下去是活不成的,哪怕它力大無窮皮糙肉厚。我們知道斷崖在附近,那角裹不一定清楚,我們只要惹怒它,它不一定還能保持清醒的判斷力,憤怒是會沖昏頭腦的,我們可以先嘗試接觸它,如果的確沒有戰(zhàn)勝的可能,就嘗試把它引到斷崖邊。”
后面的話不用說了,黑斯格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重重一拍腦門,贊嘆:“好辦法!”并非真是盲目的去招惹麻煩,只要有行動目的,主仆兩個一起配合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
常冠把自己的簡單計劃跟黑斯格好好商量了一遍,針對一些意外也有應對準備,等待寒風稍微弱些,各自往兩個方向朝目標靠近。為了食物,不能逃避,就果斷些行動。
看似悠閑獨自行走的角裹其實一直提著小心,它沒有真的遠離附近的獸群太遠,當然,它也別想太靠近。
大群尤其護犢子的雌角裹里有一頭雄角裹,它是頭領似的存在,即使獸群不一定都屬于它,但它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現在借著保護的名義跟雌獸親近,寒季結束之后當然是它先下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根本不需要誰教。
所以,它守衛(wèi)獸群的決心空前堅定,肯定會拼死維護多次爭斗才得到的優(yōu)先繁衍權力。
加上它比多數成年角裹都強壯,更加富有戰(zhàn)斗經驗,如果不想在最冷的時候爆發(fā)戰(zhàn)斗受傷,這獨自游離在外的角裹只能跟獸群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它要等到溫度回升的時候,才好找機會挑戰(zhàn)獸群里的雄獸,爭奪交-配-權。
它發(fā)現附近有兩個小惡魔時隱時現,拿著長長的看似鋒利的武器,但它并不在意,小惡魔的身材還沒有它的粗腿高,力氣不大,一直都不是需要防備的對象,它還是在盡量的進食,現在多吃一口,多長一些脂肪,能加速恢復傷勢。它還想著挑戰(zhàn)競爭對手爭奪繁衍后代的權力。
黑斯格悄悄摸到了目標的一側,近距離看到角裹高壯的身軀,有些哆嗦地緊了緊手里的投槍,是在草原上住了很長時間沒錯,黑斯格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主動挑釁一頭成年角裹,以前連獨角獸都不敢招惹,哪知道攤上個看起來謹慎實際上相當瘋狂的主人,他才發(fā)現,自己到底是膽小了些。
腦子正常的小惡魔又怎么會挑釁體型像卡車似的野獸。
還在吃草的角裹突然嘶叫一聲,轉頭就朝一側沖去,黑斯格伸長脖子看了半天什么都沒看到,角裹在那里橫沖直撞,看不到它的對手在哪里。黑斯格知道,主人動手了,還真是沒有丁點猶豫,自己也不能再浪費時間,必須上去幫忙。
他長出一口氣,調整好自身的狀態(tài),呲起尖牙,低頭鉆進草叢,不見蹤影。
尖銳的槍刃沒有讓常冠失望,埋伏許久蓄勢而出的一擊劃破了目標相對柔軟的肚皮,只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氣,劃破毛皮沒能造成更加有效的創(chuàng)傷,流出少許鮮血,激怒角裹而已,他還以為能直接刺穿對方肚皮的。
早料到角裹會發(fā)怒,躲得很快,也多虧躲開了,紅著眼睛的角裹第一時間就沖向了常冠先前的位置,正如同一輛失控的列車筆直撞過去,無可阻擋一路踩踏,常冠心頭蓬蓬直跳,分明看到前頭一棵形狀怪異的歪脖子樹在角裹大腳下毫無脾氣瞬間斷裂。
他不禁輕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極度緊張,腦后一陣陣發(fā)麻,不自覺引動了魔之力,把手里的木質槍桿抓得咯吱響,發(fā)現目標停在了原地,它并沒有罷休的打算,正緩緩的移動視線,看來是在尋找罪魁禍首,剛才常冠跑得很快,有成片的枯草掩護,他能夠很輕松的脫離視線鎖定,角裹還沒鎖定常冠的位置。
常冠只跟黑斯格商量好行動步驟,現在并不知道黑斯格在什么地方,不過他清楚黑斯格很快就會行動,跟上戰(zhàn)斗節(jié)奏。那家伙一直嚷嚷著要上草原來戰(zhàn)斗,當然,他說的戰(zhàn)斗是欺負弱小不是來挑釁角裹,被刺傷的目標正處于憤怒狀態(tài),黑斯格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手,暫時還要靠自己動手。
小個子也有小個子的好處,在草叢里潛行可能躲不過某些掠食者的耳目,但角裹顯然不屬于感官靈敏的一類,常冠有足夠的耐心,摸到一處灌木邊就不動了,目標還在氣哼哼地小范圍徘徊,它知道攻擊自己的是誰,在它并不復雜的心里,理所應當的認為小惡魔是不敢挑釁自己的,正是這種思維給了常冠機會,傷勢輕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找不到復仇的對象,憤怒的長嗥幾聲似乎平靜下來,依舊在原地進食,除了抬頭的頻率更高,好像已經認命怒火平息。
如果要以為這渾身只有肌肉的大家伙已然放棄了復仇那才是大錯特錯,它不擅長速度也不擅長追蹤,跟那些天生就為獵殺而生的獵手不同,它的短板極為明顯,尤其是對手是一個很狡猾的家伙時,它更是顯得笨拙。
但角裹清楚,對方既然敢出手第一次,那一定不會輕易放棄,至少要吃到苦頭才曉得厲害,自己還只受輕傷而已,表現出正常的狀態(tài),對方才會繼續(xù)靠近尋找機會出手,那它能抓住機會,壓制下去的滿腔怒火才能發(fā)泄。
這一招果然奏效,被表象迷惑或者說貪婪急切的小惡魔重新出現在視線中,先還在遠處晃蕩,后來就膽子大了,敢到近前來,雙方都沒有給對方太多時間,常冠舉起了投槍,角裹則非常迅速的調轉方向,加速跑動起來,這大家伙實在可怕,沉重的蹄子每一次落地都會踏出咚咚咚的悶響,別看它身材健碩到了臃腫的地步,真正加速起來直線移動速度快得驚人。
常冠一看勢頭不好,直接放棄了出手打算,喊了一句什么,一頭扎進草叢又想玩老招數,但好像有點來不及了,角裹沖到了近前,通紅的雙眼牢牢鎖定了草叢晃動的地方,壓低腦袋直沖過去。。
它本以為自己能夠踩碎罪魁禍首,結果迎接自己的是從身側伸出來的陰險一刺,又是投槍,角度刁鉆正刺中腹部剛剛受傷的位置,收回投槍的時候極為歹毒的往下狠拉,最大程度的擴大傷口。
角裹豁然轉身,正看到又一個拿著長長投槍消失在草叢里的身影,那也是一個小惡魔,對方跑得不快,跑出一段距離后甚至有點卑鄙的站在原地觀望,一副要是沒有追上去還會轉頭偷襲的樣子。
角裹終于想起先前是看到有兩個小惡魔的,顧上一頭肯定會落下另一頭,但是又沒得選擇,只能盯著新的目標悶頭沖過去。
黑斯格也喊了一句什么,有樣學樣的扎進草叢不見蹤影,而且這家伙在草原上生活的時間比常冠長太多,他對各種逃跑技能早-精-通到了高明境界,在草叢中游走比常冠只快不慢,深諳保命之道,角裹想要追上他實在有點難,而常冠則返回來,尋找機會偷襲。
不得不說,選對方法是很重要的,相互配合風箏加上有目的的針對薄弱的傷口,角裹光有力氣也用不上,眼看著只要拖延一些時間就能達到目的。重創(chuàng)腹部之后,角裹就算身軀強悍也挺不住,卻不想,疲于奔命的角裹又一次停了下來,舔舐了自己的傷口,待在原地不動了。
常冠看的真切,心里警鈴大作,急忙喊道:“停手!”
黑斯格聽到了聲音,沒多嘴問什么,早養(yǎng)成了聽話的習慣,一縮頭消失在視線中,得虧選的好時間,沒有寒風的干擾聲音聽得清楚。
受傷的目標明顯也聽到了常冠的聲音,偏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常冠沒有逃走,也站在原地看著它,角裹沒有像剛才一樣沖過來,而是低低地打了個響鼻,一副要防守的姿態(tài)。
常冠沒想到這畜生能反應過來,它只要待在原地不動,只有投槍做武器兩個小惡魔根本拿它沒辦法。
窸窸窣窣的聲音中黑斯格從一旁探出腦袋,小聲問道:“怎么了?給我兩次出手的機會,我能刺穿它的肚子?!?p> 常冠搖頭:“我倒是想,它就等著我們過去,你還要兩次機會才能得手,它只要抓住一個破綻一頭就能頂斷你的骨頭?!?p> 黑斯格沒有被先前的優(yōu)勢迷惑,知道那大家伙有多危險,挑釁它本身就是在危險邊緣游走,自己的疏忽只會讓意外發(fā)生,他也暗自捏一把汗,剛才自己專心戰(zhàn)斗沒多想,一心盤算著上去再來一下建功,可沒發(fā)現目標的異常。
常冠沉默著,似乎在思量什么,看到角裹干脆采取了防守姿態(tài)一動不動,便小聲囑咐一句:“你再去另一邊,我們試一次,如果不行的話...就換個目標。”到底是沒敢說拼命一搏的話,小惡魔實在沒有拼命的資格,就算沖上去全力給角裹來一下,也無法得到什么效果。對小惡魔來說是拼命,對角裹來說則只是一次比較危險的對拼,己方輸不起,他做不到命令黑斯格去冒險。
黑斯格點點頭走了,常冠則重新朝角裹靠近,他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大搖大擺的走到角裹一側不遠處,在角裹的注視下平舉投槍,一如丹怒拂在戰(zhàn)斗中做的那樣,將投槍尾柄輕輕斜壓在肩頭,存儲在身體里的魔之力朝握著投槍的手臂涌去,沒有全力催動魔之力,還不到異化手指的水準,而是發(fā)揮著增幅力量的作用,眼看著手臂上的血管就凸顯出來,長久體力勞動和魔之力磨練得結實的肌肉緊繃又放松,常冠盡量穩(wěn)穩(wěn)的握著槍桿,直到上身微微壓低,爆發(fā)全力,把投槍投擲出去。
咻的一聲,投槍化作閃電在黑暗中閃了閃,就出現在還站在原地的角裹的一側脊背上。
力道比不上丹怒拂當初那一擊,不過常冠發(fā)揮出了自己的極限力道,加上魔之力的輔助作用,力量增幅極大,這一下,投槍的槍刃完全沒入角裹的身軀。
不出意外的,角裹再次被刺激了一次,有些癲狂的嚎叫著,好幾次偏頭都要去咬扎在身上的投槍,脖子太短夠不著,便重新大踏步朝常冠沖了過來,它怎么也不可能繼續(xù)淡定的待在原地了,哪還管什么應付策略,只想一腳把這個屢次冒犯自己的小惡魔踩死。
常冠特意看了一眼方向,對比腦海里的記憶,轉身就往斷崖跑,匆匆回頭看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猩紅充滿仇恨的眼睛以及一根彎曲鋒利的大角直沖而來,看那氣勢洶洶的架勢是要不死不休,常冠飛快轉過頭去,用上所有的力氣跑路,他只能指望自己能早點到斷崖邊,如果黑斯格可以在一旁幫點忙就最好了。
黑斯格沒有讓常冠失望,很快就出現在角裹身后,一路猛追,好幾次都想跟常冠一樣投出投槍,只是他沒有經過奧加安的指導,實在沒辦法保證投槍的精-準-度和殺傷力,在跑動中要命中同樣處于高速移動中的大型目標不難,但還要爆發(fā)出力道刺中相對薄弱的部位造成傷害就不容易了,投槍丟出去可能收不回來,要是沒有投槍,可要用雙手跟角裹戰(zhàn)斗的,他沒敢賭。
常冠終于再次體會到那種生死時刻的極端刺激感覺,一雙腿的速度比不上六條腿,滿以為比一般動物多一雙腿應該會影響移動速度,自己能跑贏,卻是想多了,角裹速度不快那是相對于其他動物的,它跑得再慢總不至于追不上直立行走的小惡魔,這就和看似憨憨的大熊貓真要奔跑起來,速度趕得上飛人博爾特是一個道理,動物的腿天生是用來奔跑的。
上一次體會到類似感覺還是直面水潭掠食者的時候,渾身炸毛似的緊繃著,慢一步后面的尖角就會趕上來刺穿身軀,只能聽到擂鼓似的催命蹄子落地聲,沒時間回頭,所有的力量都要用來跑路,以前當做寶貝只在工作和吸收幽月月光舍得用一點的魔之力飛快運轉消耗,如果只憑身軀的力量,常冠很快就會力竭,有了魔之力才能保持極限速度,
越是危急的時刻,腦子反而越清醒,常冠能感覺到身軀里的力量在運轉,他不想死,旺盛的求-生-欲-是一切力量的源頭,甚至那些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潛力也在強烈的刺激下爆發(fā)出來,常冠只知道自己心跳很快,卻沒發(fā)現先前淤積在心頭的戾氣和殺戮沖動在生死時刻的奔跑中發(fā)泄了不少。
終于,前頭地面看到了一條攔住去路的明顯黑線,那是期盼已久的斷崖,越過黑線就是幾十米高度的落差,不管是自己還是角裹掉下去都休想安好,常冠露出喜色。他感到了體力正飛快消耗,已經支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