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縣城雖然不如大城市那么繁華，城市建設沒有那么漂亮。但是處處親切，伴隨鄉(xiāng)音。
顧佳妮其實一直都很喜歡這座城市，從小長到大的城市。
只是在今天這烈日下，感受到了徹骨的寒。
順著路邊走了不知道多遠，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顧佳妮拿出電話，是高利貸的電話。
“小妹妹，剛才和你一塊兒的那個，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哥?！币驗榭蘖艘粓?，顧佳妮說話帶著一股濃重的鼻音。
高利貸那邊沉默了片刻，道：“可以給你降息，但是我有個要求?！?p> 顧佳妮站住，道：“你說?！?p> “我之前聽說你在A市工作，太遠了，你回來。”
“A市工資高，我更容易償還啊?！?p> “生活成本也高，你考慮一下，如果愿意回來，我就給你降息?！?p> “好，好。”顧佳妮掛了電話，絕望下稍稍起了一點希望，但是這些希望就猶若即將燃盡的燭光，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熄滅。
她又去了醫(yī)院。
不過這次沒有打擾，只是站在病房門口，探頭看一看。
護士站的護士因為顧佳妮前天在醫(yī)院鬧過一場，所以有印象。
她走過來輕拍顧佳妮肩膀，小聲道：“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問我?！?p> 顧佳妮跟著她來到護士站，護士倒了杯水給她，道：“我看你和你家里人是不太一樣?！?p> 顧佳妮看護士一眼，道：“我爸媽他們……他們，鬧嗎？”
護士連連搖頭：“鬧得不可開交，你爸媽帶了不少人過來，硬說向南不是她兒子打的，說向南家就是想訛錢。”護士嘆口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只搶救那天就花了快四萬，轉(zhuǎn)重癥監(jiān)護，人一直沒醒過來，一天天的全是錢。”
護士看了看顧佳妮：“那個打人的男孩兒是你弟弟？”
顧佳妮垂下眼，看著桌子上的紙杯，點點頭。
護士深吸口氣：“向南那邊……不容易醒了。他們家如果一直這么治療下去，五十萬都不夠用，我聽說向南媽媽要賣房?！?p> 顧佳妮垂著頭沒有說話。
護士唉聲嘆氣，在醫(yī)院這種地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都見的太多太多了。顧佳妮看起來和她父母不同，可一個小姑娘家的，能扭轉(zhuǎn)多少局面。
護士沒有再繼續(xù)和顧佳妮說話，轉(zhuǎn)身去配藥室忙活。
顧佳妮坐在護士站，看著向南病房方向。
如果向南能醒過來，向南一家人也就都解救了。但是如果他醒不過來，向南家就是家破人亡。
自己呢？
自己的家呢？
自己的弟弟呢？
顧立強和梁云的態(tài)度都已經(jīng)很明確，自己家里過的仍然是錦衣玉食。度過了最開始顧昊被抓進去的所謂最難的日子后，一切如常，仿佛沒有絲毫改變。
連那二十萬的巨額債務似乎也完全不算什么。
所以，自己其實算什么？
就算是保姆，和家里也算是有個利益關系，你結賬我拿錢，不愉快了一拍兩散。怎么會有自己這么讓人不可思議又覺得可笑的關系存在？
顧佳妮離開家，動身回A市收拾東西。
顧立強開車去送的顧佳妮，一路上他似乎有話說，但是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口。顧佳妮倒是只看著窗外，一句話都不說。
汽車一直到了火車站，顧佳妮下車的時候，顧立強終于是忍不住，從車里出來，道：“什么時候回來，發(fā)個微信告訴我，我來接你?！?p> 顧佳妮看著顧立強。
父女兩個站在車邊，隔著兩米的距離，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問過護士，向南醒過來的幾率很小。他們家已經(jīng)家破了，爸爸，我不求家里把房子賣了，但是至少，把高利貸貸來的錢，用在向南身上。否則，我們到底算什么？”
顧佳妮說完話，也并不像聽顧立強開口，轉(zhuǎn)身朝車站走去。
她背影的決絕，讓顧立強突然有些驚惶。
他從來不覺得這個女兒剛強，她像一杯溫吞的水，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起波瀾。
顧立強追了兩步，叫了兩聲，顧佳妮都沒有再回頭。
他忽然覺得，恐怕是要永遠失去這個女兒了。